“我是野蛮人,也是小孩。我立于深渊旁,却不跌入其中。”
保罗·高更
paul gauguin
1848 - 1903
法国后印象派画家、雕塑家
陶艺家、版画家
虽与梵高、塞尚并称为后印象派三杰,还曾经当过梵高好基友的保罗·高更,他的一生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事却是他为了绘画抛妻弃子,甚至跟家庭断绝关系,放弃巴黎证券经纪人职业和优渥的物质生活,独自前往大洋洲的那些小岛屿与当地土著生活在一起,贫病交加,并最终逝于马克萨斯群岛,时年55岁。
跟梵高一样,他也是一个被时代错失的天才,生前并未收获成功。
他身上最值得探究的是,是什么样的原因促使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在人生的中途,一个人突然决定抛下一切,去过另一种生活。
跟很多艺术家一样,让人好奇的是,在所有这些事实背后,是什么东西决定了一个人会自愿献身于艺术?
是什么样的魔鬼抓走了他们?使得这些人完全罔顾任何世俗陈规,即使因此而成为一个在艺术生活之外的世人眼中无情的“渣男”“浪子”“疯子”或者“恶徒”。
在这些集“天才”与“污名”于一身的艺术家中,高更的生平更是其中之典型案例。毛姆以他为原型创作的的著名小说《月亮和六便士》也试图追索了一个艺术附魔者的后半生。当然,小说家言不等同于事实,他多多少少传奇化和浪漫化了高更的形象和生活。但是,这也可能就是另一种更接近于真相的还原,以一个作家的内心真实去解释了另一个艺术家的内心真实。
《月亮和六便士》
1848年6月7日,高更出生于巴黎,父亲克罗维斯是撰写报纸专栏的自由主义激进分子,母亲亚莉妮是作家佛洛拉·翠斯丹的女儿,算是出身文艺世家了。
他当过海员,又在海军服过役,23岁就当上了股票经纪人。妻子梅特·索菲亚·加德是丹麦人,给他生了五个孩子。按通常标准来看,生活优裕富足,家庭幸福美满,典型的那时代的中产阶级。
他是从艺术爱好者、收藏家开始艺术实践并转而成为职业画家的,辞去银行职务的时候已经35岁,三年后就与家庭断绝了关系。遇到这样一个自我主义者,是妻子和子女的不幸。一个女人失去了她的丈夫,孩子们失去了父亲,世界绘画史上多了一个大师。这本帐不知道怎么算。
这张照片中,高更和和妻子梅特·索菲亚·加德在一起
照片中,梅特·索菲亚·加德看起来是个性情严肃个性坚毅的女人,实际情形如何,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只能从毛姆的小说中去大致推测和猜想一下在成为职业画家之前的高更的家庭生活。
在《月亮和六便士》里,画家夫人在毛姆的描述中是这样的:个子微高,身材丰满,可是又不会太胖。她生得并不是十分好看,可是面庞很讨喜,这也许要仰仗于她那双棕色的、非常可亲的眼睛。她的皮肤血色也欠佳,一头黑发倒是打理得非常精致。
小说中的思特里克兰德夫人是一个文艺沙龙爱好者,热衷结交各路文艺家,同时,也是一个贤惠的主妇,称职的母亲,优雅的妻子。而她的丈夫思特里克兰德先生则被身边的人认为是一个平常庸俗的笨蛋。还是他妻子眼中的市侩,真是绝妙的讽刺。这大概跟高更最初给身边人留下的印象差不太多吧。
轮到思特里克兰德在一次家宴中出场,毛姆起初一笔带过,“他非常冷漠地和我握了个手。”我不得不说毛姆非常会吊胃口。他又花费很多笔墨讲了其他人的表现,然后才再次提到小说主人公,描述他的形象:
他长得很高,也很壮实,手大,脚也大,晚礼服套在他身上似乎有些小了。他大概在40岁上下,虽然不是很帅气的那一种,但也还算周正。他五官长得不错,只是比普通人大了点,因此显得整个人有点笨拙。他的胡须剃得很干净,脸盘子很大,上面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让人看着很难受。他的头发发红,短短的,眼睛很小,灰色或蓝色。他的相貌很普通.......
事实上,这段描述确实跟高更本人有一些相似之处,比如相貌平凡,有点笨拙。他没有提到的是,如果说高更的长相中有什么特别之处,是他脸上那过分突出的岩石般的大鼻子,再加之眼神睥睨,充满怀疑,这使得他看起来有些怪异和不协调。而在他的自画像中,他更是分外强调了这两点。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普通平常的人,最后却突然选择了一条惊世骇俗的道路。为什么?
小说中,斯特克里兰德的解释:
“我要画画。”
“可是你已经40岁了。”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想,如果再不开始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要画画!这就是一切,为此他放弃了其它的一切。毛姆用一部小说和很多极其吸引人的细节塑造了一个被创造的热情带走的人——斯特克里兰德(高更),而高更的生活也因这部小说的成功显得更像一个神话。
撇开小说,也撇那些传记或者八卦,要了解一个艺术家最直接的道路难道不是从他的作品中去发现吗?还有从他说过的一些只言片语中也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更能体现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提到高更,大家马上能够想起的画作往往是这样的:
大面积的平涂,色彩明艳,对比强烈,造型原始稚拙,形式抽象,富于异国情调和装饰性,梦幻而神秘。跟印象派画家相比,他更加主观和偏于象征。其后期的主题带着浓厚的宗教色彩,从他画作的题目中可见一斑:《游魂》《黄色的基督》《雅各与天使搏斗》《永远不再》《我们朝拜玛利亚》《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谁?我们向何处去?》
虽脱胎于印象派,还能看出象征主义、日本版画和古埃及壁画的影响。
《游魂》
理智和知识是用来评判一本书的。鉴赏绘画和音乐,除需要理智和艺术科学外,还要有对大自然的特殊感觉;一句话,一个人非得是个天生的艺术家。可是被称之为艺术家的人中间,几乎很少有人是真正够格的。任何思想都能够加以详尽阐述,而内心的感觉就不能。掌握恐惧或瞬间的激情无须作出努力!
《黄色的基督》
他在其日记中写道: “印象主义者一味地研究色彩,而没有自由可言,……他们只关注眼睛,而对思想的神秘核心,则漠不关心,从而落到了只是科学推理的境地。”而对“思想的神秘核心”的表达,恰是高更的目标所在。虽然他根本不是一个农民,但他却要以他的画,传达他在布列顿的人们身上所发现的“具有浓厚乡土气息及迷信色彩的淳朴与天真”。
《我们朝拜玛利亚》
为什么你的那些精通前辈大师绘画手段的学院画家不能产生一幅大师级的作品呢?因为他们并不创造一种自然,一种智慧和一颗心;因为年轻的拉斐尔怀有直觉,在他的画上存在着不可理喻的线的关系,这是人的最内在的部分,是埋藏在深处的一种自我再现。如果你仔细看看拉斐尔一幅画上的附加物或上面的风景,你会发现这与头脑里存在的感觉是相同的。它到处都一样,都是那样纯粹。
《永远不再》1897
《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谁?我们向何处去?》(Where Do We Come From? What Are We? Where Are We Going?)1897 ,布面油画,现藏于美国波士顿美术馆
色彩,由于它给我们的感觉是谜一般的东西,我们只有谜一般地发挥它的作用,才能合乎逻辑性。我们不是用色彩画画,而是经常赋予它以音乐感,这种音乐感来自自身,出于自然属性,以及它那神秘的、谜一般的内在力量。
实际上,在找到自己的风格之前,他的绘画道路受过印象派朋友们的影响,尤其是毕沙罗的痕迹相当明显。
"你可以从笔迹中看到人的高尚性格或虚伪性格。"
1891年,高更抛下自己的妻子梅特和五个子女只身来到南太平洋的小岛塔希提。在一所茅舍定居下来,娶了一个土著妻子,置身于太平洋的纯朴居民之中,参加他们的仪式和游戏,努力摧毁自己身上所剩下的文明。他在信中写到:“一股稳定祥和的力量已逐渐侵入我的身体,欧洲的紧张生活早已远去,明天、后天乃至未来的永远,这都会是永恒不变的存在!”
他终于在这个远离文明世界的蛮荒之地找到了自己的人间天堂,创作了大量为后世称道的杰作。
《手拿水果的女人》
《塔希提少女》
《塔希提妇女》
《什么时候嫁人?》
《你为何生气》
1897年2月,高更完成了创作生涯中最大的一幅油画:“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
这幅画,用他的话来说,“其意义远远超过所有以前的作品;我再也画不出更好的有同样价值的画来了。在我临终以前我已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人这幅画中了。这里有多少我在种种可怕的环境中所体验过的悲伤之情,这里我的眼睛看得多么真切而且未经校正,以致一切轻率仓促的痕迹荡然无存,它们看见的就是生活本身……整整一个月,我一直处在一种难以形容的癫狂状态之中,昼夜不停地画着这幅画……尽管它有中间调子,但整个风景完全是稳定的蓝色和韦罗内塞式的绿色。所有的裸体都以鲜艳的橙黄色突出在风景前面。”
这幅画是高更对自己一生的总结。它的题目是三个提问,都是终极天问。是问题,也是回答——是高更对自己之所以选择这条道路的回答。正是因为怀着这样的疑问,他才开始走向了这样的生活,被认知和表达的激情统驭的灵魂得不到释放就无法得到安宁。
“为了获得安宁,为了摆脱文明对我的影响,我走了。我只想创作那种简单的、非常简单的艺术。要达到这一目的,我需要在质朴的自然中更新自己,只见野人,不见别的,像他们一样生活,什么都不关心,只是像一个孩子可能的那样,转达我的心灵所思,只被原始的表达方式所鼓动。”
他试图去做一个野蛮人,只是为了摆脱身上那些“文明”的矫饰。
因为与“文明”相对的“野蛮”其实就是天真,是找回人类童年的“孩子气”。
仰望月亮的人,就会忽略脚下的六便士。
对一些人来说,灵魂一旦沸腾,
除了点燃它,别无它途。
他们的生命注定需要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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