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让人想哭却哭不出来的电影，但看完的那一刻你还是会感到“幸福”

文丨茄紫

我不算影迷。偶尔陪人去咀嚼一些小众又奇特的文艺片，或晦涩或深刻或两者兼而有之，我一般看半小时就会睡着。

经常自嘲是“没有受过电影系统训练的人”，在电影的世界里并不太能理解 “深刻”。一度我以为自己只能看看《煎饼侠》或是《夏洛特烦恼》这样的商业片，随着一群人笑笑就好了哪怕笑完之后什么也记不住，但至少拥有了开心一刻。我一度以为《山河故人》是一部“深刻得不太好理解的文艺片”，以为自己会在半个小时内睡着，没想到非但毫不费力地跟着镜头深入到情节之中，爱上了里面的每一个人物，甚至，还在看完之后总回想起它，如此意犹未尽。

在看《山河故人》之前，从未看过贾樟柯的任何一部电影。所以他既往的拍摄风格，叙事风格、御用演员风格之类对我都是无效的，我只是感受这部片子本身。他的叙事，对白，各种起承转合的简洁有力，都是我喜欢的，除了忘年恋那段稍有出离，基本120多分钟的推进过程丝毫不感到哪个画面是多余的，哪句对白是没意义的，你会感受到导演尊重世俗生活，用心体会平淡生命的喜悦或沉重的诚意，以及他冷静克制点到即止的功力。

撷取几个让我印象深刻的片段吧。

涛（女主）和晋生，梁子陷入三角恋，其实也不能算三角恋，确切的说应该是俩男都喜欢涛。女主和梁子卿卿我我，其实也谈不上卿卿我我，无非就是两人吃一个饭盒里的饺子引发晋生嫉妒，他在离奇举动之后站在街上对涛说，“我在乎你”，这四个字是感情里一方向另一方最强悍又是最无力的表白。经过了少不经事的阶段，你开始明白，在乎就会有伤害，当然，你在乎别人，伤害的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越在乎，被伤害得越深。

晋生带着头灯下井，眼神流露出丝丝疲惫。看到这个镜头我就在猜想导演是不是要结合社会背景安排个矿难题材啥的，不过却证明我猜错。他让晋生得了肺癌。之后的还乡，借钱，和昔日恋人重晤都以十分简洁的方式推进，以至于他最终的离世似乎都不用花笔墨交代了。

涛从上海接回了戴着爱马仕，穿着贵族学校校服的儿子，参加她父亲的葬礼。当地红白喜事司仪全由一人担当，在这样凄凉又荒诞的气氛中，强悍的母亲按着儿子的脑袋给外公下跪磕头。已经被国际大都市驯化的儿子和故乡的山河一旦有隔膜，怎么可能再回得去，所以导演在影片即将结束的时候只是给了一些暗示，并没有安排若干年后母子的团聚，徒留观众想象空间罢了。

反而我不太喜欢那段大家津津乐道的忘年恋。其实当张艾嘉一身得体装束与优雅的英文出场，观众朋友们是不是也会和我一样去猜，天啦噜，导演哪根经搭错难道要安排她和小男孩谈一场爱情？我其实是一边猜一边否定自己的这个猜，直到他们还真吻到了一起。但当他们真的吻到一起我倒又想给一个差评，此片唯一的差评。难道一定要有爱情发生，才能互相理解对方的孤寂？

但即便是偶尔加一点“戏剧冲突”的佐料，贾樟柯的风格依然是不画饼，不造梦，只是客观描摹每天有可能在这片土地上演的各种人物的日常生活。电影让你看到了他人的生活，但其实投射的都是自己对于生活的感悟。你是谁，你就看到了什么。贾樟柯在这部片子拍出了我们心底的很多情绪，比如小人物难以改变自身命运的无奈，比如富人财富等身却同样会遭遇种种不开心，又比如看似光鲜的生活外表下其实暗藏着各种危机，好像是我们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很多东西，他帮我们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了。在被生活厚爱又折磨了很多轮之后我们悲伤，我们喜悦，我们平静，我们懂得了生活真相却还要挣扎着去热爱生活。也正是这样的文艺片，并不深奥晦涩，却因为代入感，而落在了我们每一个人可接受的区间。

从汾阳到澳洲，骨子里依然是对于故乡的素描。炸药与烟花都阻不断黄河奔流、澳洲波涛，山河依旧，故人一旦错过就不再。每个人都只能陪你一段，那是一定的。即便贾樟柯不拍此片这些也已经够明了了，似乎并不需要多一部电影来讨论早已显而易见的道理——父母赋予你生命但会离你远去，儿女是你创造的但是他们不是你的私有财产，你说你有哥们死党，但难道他们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算来算去似乎只有另一半陪你终老，所以孤独必然就是人生的不二主题。

但我们反过来想，每一段都有人陪你，而你也陪伴着那些人是不是已经足够幸运，那些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或是化作涓滴意念灌溉着你，或是成为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深植你心，伴你走过说不清是漫漫的还是一眨眼的人生之路。

这就是为什么影片似乎毫无预兆地在赵涛翩翩起舞于雪地那一刻戛然而止，宠物店男孩的《Go west》音乐响起，胸口感觉闷闷的，想哭却又哭不出来。但这情绪竟然如此饱满，让我觉得至少那一刻自己还是幸福的。

山河依旧，故人不再。电影散场，生活向前。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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