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桂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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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秋，一路絮絮地念叨到国庆:“今年的桂花，怎的还不开？”

往年的中秋夜，皓月当空，总有桂香伴饼香入喉。桂花与莲蓉，皆是心头好，一个，甜香馥郁，予鼻腔以爱意，一个，细腻绵软，予唇舌以柔情，二者在月圆之夜相遇，由酥润的饼皮作了媒，便成郎情妾意的一对儿，若再拈几颗鲜红欲滴的石榴籽，岂不若亲朋同贺佳偶天成？可惜，今次的中秋夜，因了一场雨，明月不曾来，桂花亦不曾开，无怪乎古人要以为“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了。少了桂花香，只余莲蓉甜，吃饼的人，亦落魄得如同失恋少女，不甘其味。

失恋了足足半月有余。

印象里的十月，似总要以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开端。细雨过后，碧云天，黄叶地，秋风飒飒，寒意便渐渐地浓了。

慵懒午后，突如其来地，一袭似有若无幽幽袅袅的香，乘了不肯独享妙处的风，穿越过十数层高楼，唤醒了屋中人昏沉沉的睡梦。脑海里顿现一丝清明澄澈。嗅过，再嗅过，怕是错觉，小心确认。

匆匆地梳洗穿衣，虽只是下个楼，去小区园里闲走一回，心情却雀跃隆重得如同去赴一场迟来的约会。

顺着空气中流溢的甜香，寻得了一株桂树。

我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了，日日从这台阶路过，上上下下，来来往往，若非此时花开，竟不知一众平凡草木里掩着的，是一株丹桂。不晓得是普遍如此呢，还是唯此一家，只觉这一株丹桂，并不如普通的桂树茂盛。一簇一簇的红花，开得浓艳，却不繁密，星星散散地，藏在绿叶之下，好似养在深闺的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即便是最热烈的绽放，也表现得高贵矜持。我努力地垫脚伸脖，才将将地够着一亲芳泽。

相较之下，常见的金桂，就要亲民得多了。若丹桂是名门闺秀，那金桂便是小家碧玉吧。出身寒微寻常，小区里，这里一株那里一株，路边道旁随意地生长着，无人怜惜。密密匝匝的小黄花，无拘无束地攀上枝头，挨挨挤挤，开得恣意奔放，只一心将最美好的亮于人前。无需凑近，便已被香气重重包裹住，沁入心脾，醉倒花间了。

各花入各眼，自有自千秋，只便宜了赏花人。

不自觉地动了贪念，想要摘取一两枝带回，踌躇片刻，终于放弃，到底摘花也非磊落行径。更何况，摘下后置于瓶中而强留的一抹残香，怎比得上枝头熙熙攘活泼泼的一团生气？唯枝头鲜活的香，方容纳得下一整个诗意缠绵的秋。

走着走着，竟有些饿了。大约也只有桂花的香，才这般勾人食欲？此时，若有一瓶子糖桂花，风干的花瓣，浸在晶莹剔透的糖膏里，熬得清清润润，轻轻巧巧地舀一勺，浇在一碟蒸得清香软粘的糯米藕上，浇在一碗煮得色白圆润的小元宵上，把这甜香的秋之况味，吃进肚里去，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情趣！

绕着小区缓缓地走了一圈，半月来失恋的心情终于在满满桂香中得以平复，心满意足，意犹未尽。

时光呵你且慢些行，伸伸手，挽留住这一个迟来的花期，愿有岁月可回头，愿以情深共此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