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康乾时期,你会想到什么?有人认为,康乾时期闭关锁国,导致中国远远落后于世界潮流;有人则认为,康乾时期国富民强,是我国封建时期最为繁华的盛世。历史的真实面目是怎样的?近日,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博士唐博做客中欧EMBA人文艺术讲座,带领大家深度探秘康乾盛世的AB面。
唐博
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博士
近年来,随着《甄嬛传》《延禧攻略》等新派清宫戏的热播,大家对康乾时期也多了几分了解。很多人认为,这一时期国家繁荣昌盛,是名副其实的盛世。
但是,在当时的外国人看来,康乾时期并没有太多盛世应该有的辉煌景象。
1793年(乾隆五十八年),英国政府派出了一个庞大的使团到访中国,使团的特使马戛尔尼对当时的社会面貌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观察,最终得出结论:
清帝国好比一艘破烂不堪的头等战舰,它之所以在过去一百五十年没有沉没,仅仅是由于一班幸运的、能干而警觉的军官们的支撑。
康乾时期的中国到底是繁荣的盛世,还是如马戛尔尼所说,仅仅是“一艘破烂不堪的头等战舰”?这一时期真实的历史面目是怎样的?我们将对此展开探秘。
康乾时期的盛世根基
历史学家们认为,如果一个国家由大乱走向大治,并在较长时间内保持繁荣稳定,则可称之为盛世。盛世必须具有国家统一、经济繁荣、政治稳定、国力强大、文化昌盛、社会总体和谐等特征,且这些特征缺一不可。
以此来看,康乾时期之前,中国主要有两次盛世。第一次是西汉文景之治时期,经汉武帝时期延续至汉宣帝时期,总时长131年;第二次是唐代开元盛世时期,可向前追溯到贞观之治和武则天时期,总时长129年。
康乾时期同样具备了盛世的基础条件,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首先,政治长期稳定。自康熙平定三藩之乱后,中国境内超过100年没有再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老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其次,外贸长期顺差。康乾时期中国对西方长期处于贸易顺差状态。德国经济学家贡德弗兰克曾在《白银资本》一书中提到,16世纪至18世纪,全球白银总产量12万吨,其中一半流入中国。
最后,高产作物大面积种植。康乾时期,玉米、花生、白薯等高产作物已经大面积种植,大大降低了饥荒引起的人口死亡率。同时,粮食产量的猛增也促进了农业经济的繁荣。
当然,康乾时期虽然具备了这些基础条件,但能否成为盛世,还要看其他方面的作为。接下来我们将逐条分析,看康乾时期的中国是如何成为历史上最兴旺繁荣的盛世的。
盛世大事:康乾盛世的形成
康乾盛世的形成,和以下几个因素密不可分。
政治方面,君主专制达到顶峰
在康熙、雍正、乾隆三位皇帝的统治下,中国的政治体制发生了很大变化,君主专制制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从左向右:康熙、雍正、乾隆
康熙进行了很多制度创新,例如“御门听政”和设立南书房,这削弱了议政王大臣会议的决策权力,加强了皇权。同时,推行奏折制度,既实现了保密的目的,又能快速掌握第一手信息,有利于巩固皇权。
雍正对很多制度进行了完善。例如设立军机处,使皇权达到巅峰。同时,他吸收以往夺嫡之争的教训,推行秘密建储制度,确保了清王朝长期的政治稳定。
除了中央层面的改革,康乾时期还通过各种制度改革和创新,加强了对官僚系统、军事系统和司法系统的控制。
经济方面,传统与转型并存
这一时期,清王朝推行了大量的经济制度变革,如对零星开垦的土地不再征税;实行“摊丁入地”,废除了存在了两千多年的人头税;局部开放矿禁以推动手工业发展等。
在这些政策的推动下,清王朝的传统经济繁荣发展。乾隆时期,全国垦田数量超过了10亿亩,奠定了今天中国18亿亩耕地的基础。同时,永佃权(土地长期使用权)的普及,提高了广大农民的积极性,也使更多剩余劳动力进入了第二和第三产业,推动了社会经济发展。
同时,一些新经济形态也开始萌芽。棉纺、制瓷、缫丝、制盐等手工业非常发达,江南地区实现了“早期工业化”,全国性的商业市场开始形成,促进了晋商、徽商、粤商、浙商等商帮的崛起。
边疆问题上,大一统局面得以巩固
东南战略方向,康乾时期平定了三藩之乱,并收复了台湾。收复台湾之后,清王朝在台湾设置了管理机构,这在中国历史上尚属首次,此前都是在澎湖或福建设立机构来管理台湾。
东北战略方向,在雅克萨之战中取得了对沙皇俄国的胜利,并在《尼布楚条约》中肯定了黑龙江流域和乌苏里江流域广大地区属于中国领土。
西北战略方向,清王朝和准噶尔部进行了旷日持久的战争,最终统一了天山北路,随后平定了天山南路的回部叛乱,稳定了新疆的局面。同时,清政府与沙皇俄国签订了《布连斯奇条约》和《恰克图条约》,中俄西段习惯边界正式形成。
西南战略方向,清王朝加强了对西藏的管理,对西藏地区的世俗政府进行了改组,驱逐廓尔喀侵略军,明确了西藏僧俗基本制度;出兵大﹑小金川,稳定了四川西部的局面;进攻缅甸和安南,将两者纳入朝贡国。
文化方面,融汇与防范兼顾
康乾时期的文化成就主要是对中国历代文化的总结和归纳,如纂修《四库全书》等。这一时期,中国有很多舶来的科技文化,如圆明园里面的“西洋景”;民间的文化也比较繁荣,最典型的就是《红楼梦》和京剧的出现。
不过,这一时期在文化方面又是一个戮心的时期,清王朝对知识分子一直处于防范和警惕的状态。这种防范最初体现为政治性的绞杀,最后发展到大家熟知的“文字狱”。诗人龚自珍曾写下“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的诗句,反映的就是清王朝低落、沉闷的社会文化气息。
涉外方面,实行有争议的闭关
康乾时期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闭关锁国,而是在闭关和开关之间反复摇摆,从四口通商到一口通商,最后到乾隆年间形成了以广州为中心对西方展开贸易的闭关政策。
当时,中英之间的贸易成本非常高。英国人必须把商品卖给政府指定的行商,不能直接卖给普通商人,这些行商利用垄断地位赚取了高额的差价。同时,粤海关经常向中英商人勒索规费。为了解决这种扭曲状态,英国人曾多次展开交涉,最终都无果而终,这为19世纪的鸦片战争埋下了伏笔。
康乾盛世的另一面
综合以上分析,康乾时期,国家取得了巨大的发展。这一时期最大的亮点有两个:一,人口规模超过了汉唐时期,为中国成为人口大国奠定了基础;二,国家领土和国家政令实现了真正的统一。
当然,在这些亮点之外,我们应该看到康乾盛世的另一面。
高度的君主专制带来了很大的副作用。权力不受监督,就容易滋生贪腐。和珅、王亶望都是这一时期巨贪的代表。由于皇帝好大喜功,官员的谄媚之风越演越烈。到了乾隆后期,皇帝越来越满足于自己的成就,于是拒绝改革、延缓改革,使得副作用越来越大。
经济增长慢慢进入死胡同。经济发展区域不均衡,利益主体多元化,人口资源环境危机显现,通货膨胀加剧,经济转型动力枯竭等因素,让清王朝的经济慢慢陷入危机。
自然灾害频发。黄淮运水患导致漕运受阻,导致粮食供应问题越来越严重,直接影响了北方物价的稳定。
秘密社会变得普遍化。由于高层腐败,经济停滞,老百姓的生活面临着越来越多的问题。他们无法通过正常渠道予以解决,转而寻求秘密社会的帮助。白莲教是这一时期主要的秘密社会之一。1796年,白莲教起义,清政府花费了1亿2000万两白银才将其平定下去。
国际竞争外强中干。随着闭关锁国思想和重农抑商政策越来越深化,中国经济增长的动力越来越枯竭。而同期的英国工业革命正轰轰烈烈、如火如荼地进行。此消彼长,清王朝在国际上的竞争力不可避免地减弱了。
历史不能选择
未来可以开创
综上可以看出,康乾盛世实现了长期的繁荣稳定,但是也存在很多问题。可以说,它是传统社会的一个回光返照。
它做出了一些历史性的贡献,比如促进了疆域的统一和民族的融合,同时,经济也取得了新的增长。但是,在某些方面,这一时期也呈现出了历史性的倒退,例如原来的君臣关系沦为了主奴关系,大兴文字狱。
可以说,这一时期只有量的增长,没有质的改变。不是全面的强大,而是局部强大。行业不协调、不配合。人治的因素更多,制度的因素较少。最终,康乾盛世结束40年后,中国就陷入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深渊。
从康乾盛世这段历史里,我们能学到什么呢?
今天,我们的国家已经有了很多盛世的景象。我们应该抓住这个难得的战略机遇期,聚精会神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秉持改革创新和开放包容的心态发展自己,政经联动,行业配合,区域协调,全面发展。
习近平总书记曾说:“历史不能选择,现在可以把握,未来可以开创。”回顾过去,是为了启迪今天、昭示明天。中华民族的复兴是一场接力赛,需要一代代人的不懈奋斗。我们要以史为鉴,珍惜当下,抓住机遇,为建设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而努力。
本文根据唐博博士在中欧EMBA人文艺术讲座上的演讲整理而成,内容有删改,已经本人确认,仅代表个人观点。
编辑 | 岳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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