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对女性的同理心来看,兰陵笑笑生没准是个女的

西门庆府上女人职能表:

月娘/管家;李娇儿/财务;孙雪娥/厨娘;李瓶儿/红颜;潘金莲/情人;孟玉楼/邻居

明朝是个抑商比较严重的朝代,贫农出生的朱元璋尤其痛恨商与官,《金瓶梅》偏偏写商人家里那点事;古代女子的地位不高,丫鬟的地位就更不用说,《金瓶梅》偏偏把“梅”个这丫头入名。兰陵笑笑生如果不是个傻子,一定疯得有点意思,说不定还是个有意思的疯女人。

有人说《金瓶梅》写淫和乐,有人说《金瓶梅》是批判和反思,而我却看到兰陵这个旁观者,对女性这种人类角色的深切同情。

与红楼里对男女粗浅的卑尊观不同,《金瓶梅》里,对女性的理解有着深刻的实践在作支撑。

潘金莲私仆受辱那一节,潘因私会琴童被西门庆毒打,西门庆打高兴了又让潘磕头谢罪,饮酒作陪。兰陵笑笑生评这一处的时候说“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光这一句,就比那红楼里那 “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要生动具体得多。

西门庆府上的女人分为两类,一类是衣食无忧的主:月娘、孟玉楼、李瓶儿,她们三个除了李瓶儿在西门庆面前是甘愿为奴,月娘对西门庆的态度是职责在身,而孟氏对西则是不沾不惹;另一类是奋力求生类:潘金莲、 李娇儿、孙雪娥,三人都是囊中羞涩的主,李娇儿管着财政但那也是别人的财政,所以不论买点什么,出钱时总想扣刮一点,几个人办个小酒局她也不能爽快。潘金莲和孙雪娥几乎没有任何经济地位。这里面孙雪娥原本是下人,她在府上以厨娘的手艺为生。剩下潘金莲,除了脸和身体,一无所有。

因而,府上六个人,唯有潘对西门庆百般屈迎。

第七十二回,西门庆离家半个月回来,潘金莲的屈身方式又再一次刷新人类三观,兰陵笑笑生对这一处的评价是大抵妾妇之道,鼓惑其夫,无所不至……若夫正定之妻,光明正大,岂肯为也!

为着生存才会这般费劲,如果不是,谁会这样折辱自己呢?

当所有人在说“淫荡”的时候,他说“生存”。

西门庆里还有一个让你不解的人物——来旺的老婆,宋惠莲。

宋蕙莲在西门府上是个龙套,早早地领了盒饭,但这个龙套跑出了女主的水平,这全凭一点制胜——人格复杂。身为来旺的妻子,西门庆找上她的时候,她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半推半就地略表立场。在来旺外出的时候,她在西门府上以“小七”的身份如鱼得水,洋洋得意,按照正常的节奏,她应该很快地走上潘和李的来路——谋害亲夫,归顺西门庆。作为主角的西门庆也确实是这样推动剧情的。而宋,却不按常理出牌。对于那个,似乎对她来说没有多少意义的男人——来旺,她誓死捍护。

来旺因西门庆陷害被抓,宋蕙莲的状况是“自从拿了来旺儿去,头也不梳,脸也不洗,黄着脸儿,只是关闭房门哭泣,茶饭不吃。”她求西门庆:“好歹看奴之面,奈何他两日,放他出来……再不你若嫌不自便,替他寻上个老婆,他也罢了。我常远不是他的人。”可以不爱这个人,但他不能因为自己而死。

来旺最终被流放,宋蕙莲自缢身亡。

宋蕙莲的死有一部分潘金莲挑拨离间的功劳,但更多是因为她的男人来旺。为一个似乎从头到尾她都没在乎过的人去死,狂放无知和死守底线的,都是这同一人,同一个宋蕙莲。

潘金莲对西门庆说宋,“他一心只想他汉子,千也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万也说相随百步,也有个徘徊意,这等贞节的妇人,却拿什么拴住他心?”贞节,这个词显然不适合用来形容宋蕙莲。那怎样的词适合呢?兰陵笑笑生给的答案是,无解。

西门府上,有着主子灵魂的丫头春梅,入府前后判若两人的李瓶儿,不按常理出牌的宋蕙莲,这都兰陵笑笑生笔下的非典型性女性,他们远比“愚忠”、“阴冷”、“谄媚”这些身负的标签更为复杂。

笔者接受这种复杂性,因而也格外留情。他写潘的残忍,也写她的不易;写李的冰冷,也写她的柔情;写宋的不仁,也写她的大义。

能这么细致入微地观察女人这种复杂的生物体,兰陵笑笑生,如果自己本身不是女人,那一定是对那个时代女性的生存状态有过深入的研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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