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夜晚，来平壤街头飙个车｜大象 Friday

“祖父决定苦中作乐，他开着车带一大家子出门探索，结果还没开出多远，人民保卫部的人就出现了。他们对祖父说，外出一定要事先报备……后来有一天，警方向祖父提议，要不要把汽车捐献给国家？”

——姜哲焕《平壤水族馆》

文｜秦轩 日飞

你在平壤街头飚过车吗？我们也没有。那你玩儿过朝鲜人做的赛车游戏吗？

我们今天讨论的就是这样一款游戏。在这款由金策工业大学和朝鲜游戏公司 Nosotek 共同开发的《平壤赛车手》（输入网址pyongyangracer.co 开始游戏）中，您可以亲身体验朝鲜特权阶层的幸福生活：开着朝韩合资厂的小汽车，撒开油门，在主体思想的康庄大道上来一圈儿。

▍欢迎界面

要知道，拥有这种特权的人并不多。在朝鲜汽车最集中的首都平壤，虽然已不时出现小规模的道路拥堵，但挂黄色车牌的私家车数量还是相当稀少，直到近期车号才超过四位数。在总人口近两千五百万的朝鲜，有车族的数量如此之低，可想而知“平壤飙车”对大部分人来说是一个多么不可企及的梦。

▍最近也开始堵了，当然到北京都不叫事儿

所以，拥有私家车也成了朝鲜人民心目中社会地位的象征。在韩国统一部为逃北朝鲜人开设的技术学校中，最受欢迎的课程就是“车辆驾驶”。有些人甚至宣称，自己逃北的唯一动机，就是有一天能搞辆车来开一开。

朝鲜人能够购买的车辆也很受限制。在朝鲜私家车发展初期，平壤街头不乏日产汽车，结果 2007 年全部被党和政府没收充公。

▍准备发射的柳京饭店

在如今的朝鲜，最畅销的私家车都是朝鲜和平汽车公司生产的。该公司实力雄厚，是朝鲜唯一一家有权搞广告宣传的公司。其投资方分别是朝鲜国企连峰公司和韩国的统一教教会组织，后者虽然连创教教主本人都进过朝鲜的集中营、全仗联合国军打过来才保住性命，还是不计前嫌，积极参加祖国的建设。

▍和平汽车公司的广告，车型仿自金杯，金杯仿自 1989 款海狮

《平壤赛车手》中玩家使用的车辆，就是由和平汽车公司生产的 Hwiparam II 型汽车，仿自中华骏捷。除了在国内销售，该车还进军越南市场，为惨遭制裁的祖国赚取外汇。

▍玩家在游戏中的座驾

当然，这款游戏并未复杂到需要掌握该车性能的地步，它甚至都不显示你的车速。唯一的特色是，游戏车辆的油耗极快，开一会儿就没油了。玩家需要在赛车过程中到处寻找油桶来加油，否则便会因油烧光而 game over，不知是否反映了广大朝鲜车主的真实驾车体验。

美中不足的是，游戏中没有安排油烧光时下车推车的情节，显然没有忠实地反映社会生活。

游戏中的平壤街景也十分值得一看，虽然画质比起 386 时代的电脑赛车游戏仍嫌粗糙。

▍仿佛被硬植进来的主体思想塔

在游戏中，尽管大部分时候街上光天化日却只有玩家一辆车，但街道十分宽阔，单向有三条车道，双向六条，为玩家留出了胡作非为的空间。

这种处理也相当现实主义：平壤最宽阔的大街有十三条车道，其他很多街道也有六条。在 90 年代末几乎没有机动车出没的“苦难行军”时代，空无一车的平壤大街曾经是外国记者最热衷的奇观。

不过，这款游戏开发于 2012 年，其中的空荡街道虽然当时还很合理，但已不符合今日的现实。如今的平壤不但有堵车情况，而且市民纷纷购买中国产的电动自行车代步，平壤车主早已不能像游戏中那样占领街道。

▍游戏中的平壤街景，蝴蝶型的楼房令人想起北京方庄

游戏中的街道上还不时会出现一些闪光的小卡片，吃下去可以得到平壤著名地标的照片以及一句赠言（“柳京饭店！105 层，5 个旋转餐厅！”）。

令朝鲜爱好者失望的是，游戏中没有出现平壤最气派的小区仓田大街，该区外形新潮气派，宛如北京建外 SOHO，是金正恩执政后的政绩工程。

▍欧巴仓田 style

《平壤赛车手》也有遗憾，那就是游戏性实在不高。首先，玩家一个人在平壤街上开车，没有其他车辆来比赛，而跑一圈的时间又有点长，很容易令玩家感到无聊。其次，游戏的自由度极低，画面中不断出现一位白衣女交警，呵斥你前面右转或者直行，仿佛担心玩家跑得太 high，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所以有西方玩家批评该游戏太过真实，“太朝鲜了。”

▍“照直开。别这儿瞎照，执行公务呢！”

除了规定路线之外，女交警也会在其他时候出现。如果玩家撞到了其他车辆（除非是为了加油不小心撞到，否则几乎不可能），女交警会出现，记上一次违规；三次被女交警抓获之后，玩家便 game over，消失在平壤的夜与雾之中……或者点击 restart，再来一圈。

除了撞车之后，女交警几乎什么都不管。玩家可以在马路上逆行，也可以在反向车道上狂奔。但如果你不顾交警的转向要求，坚持直行，也会被其拦下，呵斥一句“你这样的就不该让上路”。

▍三次元世界中的平壤女交警

虽然交规执行得不太严格，但与许多赛车游戏不同的是，《平壤赛车手》绝不允许玩家在城市里搞破坏。游戏中车辆的行驶范围限定得非常严格，完全不能离开机动车道。只要碰到路边的草坪，游戏就会把玩家送回到路中间，重新来过。在这种周到的设计之下，无论多么猖狂的阶级敌人反革命分子，都不可能在游戏中撞击党政领导机关来过干瘾。

▍别试了，撞不过去

在游戏的主页上，可以看到 2014 年排名 TOP 10 玩家的信息。排名第一的 Shinmai Mcburrobit 跑了 7 分 17 秒，收集了所有 11 张卡片和所有 23 个油桶，没有一次招来女交警，令人惊叹。不知为何，游戏不显示 2015 年以后的成绩表。

需要指出的是，这款游戏的出品方是高丽旅行社，总部在北京，创立者是两个西方人。该旅行社包办了朝鲜 50%的西方游客，还组织外国人参加平壤电影节、平壤马拉松等活动。点击游戏网站上的“Travel to the DPRK”，就会被转链到该旅行社的网站。

▍平壤马拉松

最后，如果你玩儿完了这个游行还觉得不够无聊，想要进一步挑战自己的耐性的话，不妨登录 desertbus-game.org，尝试另一款人称“史上最无聊赛车游戏”的《沙漠巴士》。该游戏问世于 1995 年，全部内容就是玩家驾车从亚利桑那州的图森出发，一直开到拉斯维加斯为止，中途除了拐弯之外毫无意外事件发生。由于游戏中玩家要走的距离和真实世界中两座城市的距离相等，车辆限速又是悲惨的 45 英里，且过程中不许暂停，所以玩家必须连续玩至少 8 个小时，才能完成一次游戏。此外，玩家必须全程集中注意力——只要发生一次交通意外，游戏就会回到起点。

▍一直往南方开 / 一直往南方开

谨祝各位读者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