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时光镜像 | 短故事

与93岁的母亲一起，Luciani创作了一系列摄影作品来挑战人们关于衰老和「痴呆」的认知。

文 | 钱童

2014年，Tony Luciani 决定把时年91岁的母亲 Elia 接到自己的身边全天看护，因为在她经历一次腰部骨折过后，伴随行动能力减弱的还有逐渐严重的记忆力衰退和认知障碍症状。Elia患上了被称为「痴呆」的疾病，患上这种病的人通常被认为是麻木、迟钝、精神错乱的。

Tony Luciani 是名广受赞誉的画家，他习惯的思考方式正是跳出大众认知以及捕捉那些最细微的情感。他喜欢用炭笔，以及其它任何能实现抽象表达的方式进行具象创作，母亲飘渺的记忆也成了他灵感的来源。

Luciani的家／工作室由一所小教堂改建，当他在工作室工作的时候，母亲就静静坐在他身后。偶尔他会以此为机为她母亲画一幅肖像。但有一天，他转过身时发现光线穿过教堂的玻璃斜打在母亲身上，显得那么美，「我赶紧放下画刷，然后拿起相机记录下了那一刻」。在此前，相机是他作画时用于记录和参考的工具，在那一拍后，他开始逐渐把相机作为创作的工具本身。

「那天我刚刚买了一台新相机正在调试参数，因为我的三脚架堵住了通往卫生间的唯一通道，妈妈几次尝试驱赶我好进入卫生间，但我完全被自己的新玩具吸引而把她晾在一边。然后……她开始躲在墙壁后探头探脑，先是露出一只眼睛又迅速缩回去，后来直接跳出来做鬼脸。捕捉到这些画面后，那天晚上我们都大笑不止。」

自此为始，Luciani开始了他的拍摄计划「妈妈的时光镜像」（Mamma in the meantime）。

「她是一个天生的模特，我发现她很享受角色扮演的过程。随着创作的想法逐渐成熟，那些照片也开始讲述一些故事，就像是母亲的日记一样」，Luciani说到。

尽管这些照片难以避免地会放大皱纹和记忆力衰退的痕迹，但它们同样充满了趣味和创造性，并拒绝一切关于衰老的刻板印象，甚至对年龄增长和记忆丧失的感受直接决定了这个拍摄计划的走向。「和妈妈一起完成拍摄计划无疑使我们共同受益，给我当模特让妈妈觉得她仍然能发挥作用，而在她面前我可以很舒适地进行创作。」Luciani笑着打趣，「并且用妈妈做模特便宜得多。」

Luciani通过倾听妈妈的故事来提出最初的拍摄构思，而妈妈Elia则经常对拍摄提出改进意见或者让他「跳出思维框架」。

Luciani 也鼓励Elia跳出传统刻板的「母亲形象」：「母亲在这一生中压抑了太多情绪，而这个拍摄计划给了她一个极好的借口来释放内在的自我。」

「我想要传递的是这样一种思考：无论我们的外表变成什么样，内里我们仍然可以保持我们自己」，Luciani解释道。「即使那样意味着做一些傻事或者因为苦恼而发出尖叫，那样做也完全没有什么，不存在任何限制。通过捕捉她内在和外现的情感，我想我们实现了表达这些思考的目的，有时甚至在同一张照片里。」

Luciani 作品「内在镜像」

对于Elia来说，过去的自己远比现在的自己更真实，「疾病把她撕扯成两部分，两部分都是她，只是有很多年的时间差距，两者同时存在在她脑中」。

他把给她拍照的照片发布到社交网站，收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温暖问候。每次照片发布前Luciani总会询问母亲的意见，那些她无论如何也不喜欢的照片就会被他收为个人珍藏。慢慢的，Luciani积累了足够的照片集合成一本摄影书,每次Elia在翻看这些照片时都会对自己的照片开怀大笑。

「随着母亲的病情越发严重，每次再拿起这本书时对她来说都成为了第一次，这些时刻我的内心都是五味陈杂的，」Luciani说。他希望，自己的这些照片能提供给观者一个新的视角，无论是看待痴呆症还是衰老本身。

「我希望人们能记住，『正常』是相对而言的，我母亲现在也很『正常』，尽管这种正常区别于30年前的『正常』。希望这个摄影项目能够鼓励更多的人去认真看待和理解他们的老人，而不是忽视甚至抛弃。我们需要真正去倾听他们，不仅是因为他们的过去，也是因为他们现在，因为他们站在我们最终要抵达的地方。」

更多Tony Luciani摄影和绘画作品参见

www.YnotPhoto.com／ www.tonyluciani.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