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阳转到西边,挂在场地下沿的那棵老石榴树上时,鸡鸭们就从水里、草地上、矮墙边纷纷赶回家门口,它们也不进家,只在门口嘎嘎嘎,咕咕咕地叫。
奶奶端来稻谷撒地上,鸭子的扁嘴像吸尘器一样把稻谷吸进嘴里;鸡一粒粒啄食,一边吃着,喉咙里还发出声音,仿佛相互间在聊天。
有时候两只鸡聊天聊翻了脸,晚饭也不吃了,你啄我一下,我啄你一口地打起来。有的时候打的凶,奶奶拿一根棍子才能把它们分开。一个鸡冠滴着血,另一个鸡满嘴鸡毛。
到了第二天,它们又和好如初,一起在泥土里捉虫子,一起在街上溜来溜去,这里啄啄,那里掏掏。
都说夫妻没有隔夜的仇,那倒不尽然,鸡真的是没有。
听见鸡鸭都开饭,猪在猪圈里港港港叫,抗议起来,等猪食提来,从左边倒进猪槽,猪一窝蜂哄到左边,从右边倒猪食,猪又挤到右边,跟现在人上下班高峰时追公交车一个样。
每一圈有四五头猪,也不知哪个吃饱哪个没吃饱,到最后,猪槽舔的干干净净,比洗过还干净。猪们哼哼唧唧晃到墙角躺下就睡。
猪吃完晚饭,这一天就算过去了。
有的猪吃食时特别会抢,每次都吃到撑,所以长得也快,比别的猪个头大,肉也多、也肥,早早长成后被屠夫买了去。
有的猪抢不到,吃的少,长得慢,留下来继续喂养,本以为自此吃喝不愁,没想到,一段时间后,比之前卖掉的猪长的还大、还肥,下场跟之前的猪一样。
猪的命运就是长得快卖的早。
家禽家畜们都有自己的语言,只有同类才听的懂。
鸡说的话只有鸡能听得懂,鸭子绝对解密不了,鸭子嘎嘎什么,鸡也不明白。广东人和香港人都爱说的口头禅“鸡同鸭讲”,表示无法沟通。
猫和狗也是互相不明白,狗在门口守着家,看见猫妖妖娆娆地踱过来,狗立刻摇起尾巴表示友好,猫也急忙竖起尾巴,准备战斗,狗还傻傻地以为猫高兴着呢。
一不注意,猫窜起来,挠一爪子就逃到树上,留下狗一脸懵圈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树上的猫,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
难怪老人们都说,狗是忠臣,猫是奸臣。
你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冲狗发火,狗不会汪汪怼你,它们或低眉顺眼,或睁大眼睛,用柔和的眼神望着你,你顿时就被治愈,心随狗的目光一起柔软了。就算全世界都不懂我,我家的狗懂我,就够了。
等你又一次在外面受了更大的委屈,你回家,狗在门口摇着尾巴迎接你,你的委屈无处诉说,踢狗一脚,狗夹着尾巴,往边上躲,还忍不住用怜悯的眼神回头望你。
它心疼自己的主人又在外被人欺负了。
狗忠厚老实,能吃亏,做事不问份内份外,有时候看见老鼠也去抓,这时候,猫就不乐意了,你把我的事做了,我干嘛?
有时候,人做了本不是自己份内的事,别人就拿狗说事,说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真是出力不讨好。
狗只忠于自己家主人。我家从前养的一天大黑狗,对外人非常凶,就算有人天天来我家串门,它都假装不认识,来一次叫一次。非常敬业。
它这么凶,在家却常被我三岁的弟弟欺负,我弟淘气时揪着它耳朵,它也不躲开,任由我弟胡来,有时候甚至拿棍子打它,它也不会伤害我弟,只拖着尾巴,走到我弟够不到的地方。
别人家的狗就不行了,我堂叔家也有一条黑狗,有一天我弟跟我奶奶去堂叔家玩,我奶奶跟我二奶奶正聊天,我弟拿着一根棉花杆,在狗边上玩,不知是踩到狗尾巴了,还是拿棉花杆打了狗,反正就是被堂叔家的狗在脸蛋上咬了一口,差点破相。
直到现在,我弟脸上被狗咬的疤痕犹在。
咬人的狗当然被家人忍痛、挥泪处理了。就连我家的大黑狗也被牵连,我弟哭着央求,我家的狗没有咬我,你们不要打它。
后来,我家很长时间没有再养狗,直到我们都长大了,离开家去外地工作,家里只有爸爸留守,为了有个伴,爸爸才又开始养狗,因为全身都是黄毛,爸爸叫它小黄。
每年冬天,爸爸被弟弟、弟媳妇接到厦门过冬,小黄只好送到小姨家寄养,爸爸离开时,都会被小黄的眼神搞得不忍看,它的眼神就像一个孩子依恋自己的母亲一样,舍不得离开主人。
直到第二年清明前,天气开始转暖,爸爸回到老家,小黄才会被接回家。小黄看到主人到来的那一刻,欣喜若狂。又是作揖又是磕头,只想跟主人回家,永远在一起。
难怪现在许多人,看狗比看儿子还亲,儿子有许多地方让人生气,狗处处都在讨主人欢心。叫人怎能不喜爱。
猫是奸臣,怎么养都养不熟,一只小猫,你把它养大,它不会把你家当成自己的家。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猫很有心计,传说,猫是老虎的师傅,它把所有的本领都教给老虎,老虎学完本事就翻脸不认猫,要把猫吃了,猫立刻爬树上,老虎只好作罢。
猫还喜欢偷东西吃。别看它表情高冷,步伐优雅,干的事情却很让人不齿。
猫偷东西也不问谁家的,它馋了,看到好吃的就会下手,且脚步轻的让人无法觉察。
你用小簸箕晒几块粉蒸肉,或是几条小咸鱼,非得有人看着,不然一会就能被猫拖到房顶吃了。
它们不但偷吃鱼肉,有时候刚孵化出来的小鸡仔它们也偷吃,一开始不知道还以为是黄鼠狼干的,
中午吃剩的菜,用一个塑料做的菜罩扣桌上,你还在洗碗,它用前爪掀起菜罩,若无其事地吃起来,等你发现,大呼小叫地训斥它,它一溜烟窜房梁上,你看看被它吃过的菜,人已经不能再吃了,索性倒猫碗里,让它吃去。
猫给人印象很干净,没事就晒晒太阳,在太阳底下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洗脸。这都是表面现象,它们可脏了。
有一次,我们剥花生,等春天时种到地里,头天晚上没剥完,随手放一边等第二天晚上接着剥,第二天晚上还没剥一会,里面竟然露出猫屎来,真是恶心。
猫虽然有这么多的缺点,你还不能不养猫,你不养猫,家里的老鼠夜夜开party狂欢,连左右隔壁的老鼠都会被邀请来你家,因为你家没有猫。
到了夜晚,你把灯一关,头还没放到枕头上,就听见有小锯子锯木头的声音,这时候,猫也不需要走过去,温柔地喵喵两声,老鼠就乖了,也不磨牙了,也不去粮仓吃东西了。
如果没有猫,你怕是连个安稳觉也睡不成。
老人们都说,猫故意不把老鼠吃完,它懂得“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没有老鼠了,人们不会再容忍一身毛病的猫。
以上这些,除了小黄外,其它都是好多年前我家养的家禽家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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