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香断涯（8）

热瓦普欢快地弹奏，新疆手抓饭热烈地向孙烁招手，“你丫，怎么喜欢上了异域风情？”

“嘛异域，五十六个民族一家亲呐！主要是你到这么晚，我能找到一个吃食的地儿就不错了，据说这里通宵达旦。”环宇递过来一碗伊力特。

既来了疆域，就要随俗，第一碗不管青红皂白，都要豪饮。50度的热辣烈过喉管，滚过食道，灼热的胃直呼过瘾，“干了，迟到了”，孙烁口齿留香，伊犁的酱香。

“哥们，酒量见长啊，洋酒把你带出徒了，终于不用再让我背你回去了吧。”

“此烁非复吴下阿蒙了，哈哈！”两人抬杠不减当年。

竹笛声起，清幽又洋溢，头戴花帽的维族姑娘小伙儿和着节拍起舞，笙、琵琶、胡琴、扬琴、手鼓、阮等民族乐器不约而同地跳动起了《帕米尔的春天》……

迷醉在音乐的饕餮里，孙烁不禁幻想，明天的结婚进行曲又是怎个的滋味，抑或是如同宴席上的酒，喜味。贺喜，不正是他来的目的么？

“嘿，说吧，怎么个情况。”环宇把大烁子从迷醉中抽离。

“嫂子呢？”孙烁顾左右而言他。

“还能干啥去，给屈……屈洁，当……当伴娘呗，今晚陪着屈洁。”环宇面色尴尬，闪烁其词。

“哦，你喝多了？说话不利索了。”

“你小子还有心情开玩笑，行，有本事别说，明天别给爷闹事就行。”

“不闹事，闹事我也不会等到婚礼才闹的。”烁子碰了碰环宇的酒碗，给了个放心的gesture（身体语言）。

舞曲已换到第四十三首，谁不赞自己家乡好——《新疆颂》，依然欢快，依然热烈。不过，再嗨皮的热瓦普，也走不进大烁子今夜的心里；再浓烫的伊力特，也赶不走大烁子今夜的忧愁。

曾经的double date，双双一起走入殿堂的约定；如今，夙愿还在，而故事早就分道扬镳。只剩冷掉的羊排和手抓饭，倾吐着今夜的预热，显然预得太过良久。

“两年了，该放下的早已放下了。我来，无非就是想确认一下她的幸福。四年坚贞，却被两年异地打败，过往的细节我不想再赘述。环宇，我和屈洁，可能，他妈的，就是那句老俗套——有缘无分吧。”烁子右手端着坠满花纹的酒碗，抬起半寸，却又放下。

环宇拍了下哥们的肩膀，递过一只红塔山。烟雾里，两人好似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喝酒吃肉，不醉不归，吞云吐雾。只不过，这穿越八年的层峦叠嶂的迷津中，环宇的红塔山由软玉变成了铂金，而孙烁的眼神由清澈变成了迷离。

环宇张张嘴，还没吐出半字，清脆的电话铃声先拨开了烟雾，女朋友何蕊来电。何蕊的只言片语里透露了对孙烁的问询，一是关心，二则担心。

作为老友，自然关心孙烁的心情；而担心，显然是为了屈洁。明天的女主角并不知道孙烁的到来。

这是孙烁特意嘱咐环宇和何蕊的，明天，他只是静静地来，静静地看一看，而后静静地祝福，并静静地离开。

挂断电话，环宇看向孙烁，说不出任何实际或者非实际的安慰性质的话语，只端起了最后一口酒，“哥们，明天，好好的；明天一过，喜酒喝掉，过去忘掉。”

“好，都在酒里。”孙烁捡起那句最敞亮最落俗，也是从前他们四个相聚时最爱说的一句话，一饮而尽。

这时头顶酒具的维吾尔大叔，划着轻快的舞步，询问是否添杯。孙、环两人一起摆摆手，与夜色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