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
2014年11月
前言:如果一个高校学生组织正在吸引着内向的学子不断GO OUT,帮助他们成长并取得成功,目送他们离开,且持续地将参与者变成志愿者,再吸引新的参与者,那么,从学生组织最为重要的功能来看,它是成功的。
张继芸帙:不走寻常路的“创业者”:
有那么一群人,他们不缺钱,只要生活张弛有度,自在安稳地过一辈子应该不成什么问题。可他们偏偏选择了另一条耗费心力的道路。友帙工作室的创始人张继芸帙,就是这群人分之一。
张继芸帙(Aimee CHEUNG),女,汉族,出身汉中一书香门第,华东师范大学英语本科毕业,学霸在中学,创业在大学,现从事BD(笔者注:Business Development,商务拓展)和人力资源方面的工作。
这个简介并不怎么如雷贯耳,起码从表面上看来。但是,如果再加上魔识教育联合创始人和友帙工作室创始人呢?
故事要从张继芸帙的高中时代讲起。
作为学霸,张继芸帙高中几乎没有同龄人朋友。学霸“表面上的光鲜”是以牺牲学生时代与同龄人正常的友谊为代价的,被同龄人边缘化之后,学霸只能与书为友。Aimee离群索居、独学无友,但并没有因此孤陋寡闻。当绝大部分同学还挣扎于题海的时候,游刃于题海的她已对应试教育和题海战术有了深入且独立的思考:题海永无止境,机械重复、盲目做题对金字塔顶端和底端的学生都不公平。但是每个学生的认知水平都是不一样的,这种差异性必须被尊重,这一困境该如何解决?
进入大学的AIMEE被自由气息浸润、激励,慢慢萌生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想法。2012年3月, 她与好友开始了教育信息化领域的创业:创办魔识教育。魔识基于和各辅导机构、家教中介、在线答疑、教辅图书等的合作,对中小学作业领域提供个性化内容和数据分析服务。两个学霸希望通过对大数据的分析对中小学生的作业进行精细化管理,让更多的人感受到知识本身的无穷魅力,这也是“魔识”名字的由来。
魔识的创立需要强大的人脉资源网络。Aimee和创业伙伴从本校的数学系教授身上“下手”。她们从校园官网上找到华师大所有数学教师的联系电话和电子邮箱,一封一封发求助电子邮件。“发出去二、三十封电子邮件,会有两、三封带有蛛丝马迹的回信,我们再循着这些线索去拜访一些有可能提供帮助或合作的人士。虽然从你发出第一封邮件到最终有人睬你需要三个月时间”,Aimee告诉《创享》。
魔识需要大量的外部资源支撑,需要教育专家的把脉,对魔识而言,这不能算是一个非常顺利的过程。“有些教授会有这样的眼光和情怀,作为有经验的长者和师者,他们觉得应该给新人一个机会,抱着这样的心态他们会抽出一个下午来见我们”。作为亲历者,Aimee看到了支持,也看到了这个创业项目推进的最困难之处:旧的权威人士对创新力量的抗拒及对新型变革的恐惧使魔识外部资源的获得愈发困难。Aimee认为:“权威专家们对我们这些‘技术新锐’有着发自内心的抗拒和怀疑,因为他们知道你在革他的命。另一方面,我们做的事情需要体制的支持和配合,但是只要涉及到体制,往往伴随着垄断和特权,和他们抗衡是很难的,因为你可能会冒犯某些人的既定利益。”
尽管开局并不顺利,魔识还是一步一步成长为国内一流的个性化内容和数据服务提供商。令人惋惜的是,迫于父母的压力,Aimee不得不在一年后离开了魔识。但这并非她创业生涯的休止符。
友帙™工作室:GO OUTAND MAKE A BETTER WORLD
2013年9月,Aimee开始创想一个联通社会和校园的大学生服务计划。
一方面,在“魔识”创业的过程中,Aimee以半个职场人的身份不断组织招聘,越来越感受到职场和校园生态的巨大差异。她想为大学生提供从校园到职场的信息衔接和素质拓展服务,帮助高校学生尽早地了解职场并提前进行相关素质的储备,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这就是真实的职场,这就是你明天你要面对的未来。”同时,在创业过程中,Aimee遇到很多乐于将自己的知识、经验分享给大学生的热心前辈、职场精英们,然而他们缺乏有效的进入校园的通道。
从自身出发,Aimee想结识更多有梦想、有责任的“有志青年”,想寻找未来创业的合作伙伴或员工。她想:有志青年是渴求成长的一批人,他们关注自身的发展,我如果要找到这种人,就先从服务他们做起。于是有了友帙工作室。也有了现在的友帙青年Ai mee。
从创立“友帙”这个名字、提交创业计划书到进驻华师大国家科技园,干劲十足的Aimee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2013年10月27日,友帙工作室第一场线下活动顺利开展。友帙以Go out and make a
better world为理念,倡导年轻人通过Go out开阔视野、拓展人脉、增进才智,促成积极的改变。
目前,友帙工作室主要通过线上微信公众平台的信息服务和线下丰富多彩的素质实践活动进行运营。自建的微信平台开放入口让学生发问、留言,针对大多数学生在个人职业生涯规划、求职、人际沟通、魅力表达、当众演讲、心理辅导、个人素质提升等方面的需求提供精准的信息服务。线下通过开展“摘星大法进行时”、“友帙工作室开放日”、“友帙工作室走进五百强”、参加TEDxSuzhou分享会、Coffee Time、专题沙龙、企业参访、友帙朋友主题聚会等丰富多彩的素质拓展活动,提升在校大学生的职场生存技能,拓展大学生的人脉,并针对性提供心理咨询,为在校大学生提供尽可能多的实践机会。
当然,这些线上、线下的活动都免费为高校学子开放。
走出去,带来更多的遇见,遇见即是改变
Aimee鼓励象牙塔里的学子们GO OUT,她希望他们能从闵大荒,从松大荒,从城市的边缘回归城市中心,来看看真正的上海。除了职场沙龙,职场微课堂,Coffeetime这些常规的活动外,从今年(2014年)上半年开始,Aimee每月邀请曾参与友帙线下活动的大学生、职场新人和职场“大朋友”参加“友帙朋友聚会”,为志同道合的友帙朋友们提供深度交流的机会。
当谈及友帙运行一年遇到最大的困难,Aimee认为“走出去,带来更多的遇见”这一倡导是在跟比较大多数的人性斗争。曾经有报名了友帙线下活动的同学在活动前夕给友帙的微信公众号这样留言:“你给我们组织这样的优质活动,不仅活动免费,还提供免费午餐,天下怎么会有免费的午餐?我又不敢去参加你们的活动了……”
面对这种情况,Aimee表示理解:“本能上人们是不愿意走出去的。我们在做一个和人性背后的软弱、消极、恐惧与怀疑作斗争的事情。因为我们鼓励大家GO OUT,而GO OUT的前提是要大家承认自己目前是有不足的,自己‘龟缩’的这个环境是有问题的。人们都喜欢待在自己熟悉的相对安全的环境里,只有对现状不满时,他们才会有go out的欲望。只有欲望还不够,还需要勇气:我有必要去市中心吗,我要不要花两个小时坐地铁到杨浦区,穿越大半个城市去参加一个由陌生人举办的活动?而且举办这个活动的组织还不怎么有名……”对Aimee而言,这个问题到现在都是无解的,她能做的就是带着问题去成长。
当外部坏境对创业者越发友好,一切开始变得容易
2013年12月,友帙要在华师大做首场OPEN DAY。Aimee给偶然结识的兆联天下董事长杨秋萍女士发了邀请邮件。本以为石沉大海,结果却让她始料未及。
OPEN DAY那天,杨妈妈带着几位工作人员现身活动现场,她慷慨激昂的演讲惊呆了”在场的小伙伴们“,也给Aimee带来了极大的激励和感动。她说:“三个小时的活动她从进场就没离开过,一直在那里,看着一帮天真的‘小朋友们’在那里讲述梦想。”“从我第一次揣着小册子去见杨妈妈,到她现身活动现场,我以一个创业者的身份得到了杨妈妈的尊重和欣赏。原来一直用心地做事,是有人看的。”
在此之前,Aimee每个月都坚持写一封For your information的邮件给杨妈妈,不求有回应,只是作为知会信让她知道友帙一直在成长。而发邀请邮件的潜台词是“你不来也很正常,你能来更好。”杨妈妈现身之后,友帙获得越来越多大佬的认可,它的活动慢慢走上正轨,它快速完成一个又一个PDCA(笔者注:Plan-Do-Check-Action)循环,提升品质,这是Aimee觉得自己可以掌控的那部分。
2014年10月12日,友帙的高校分部第一站:华师友帙正式成立,这意味着在华东师范大学的友帙小伙伴们有了一个官方认可的身份。其他高校分部正在拓展筹备中。
友帙志愿者: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在友帙创立之初,Aimee还是一个人构想创业计划书。之后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友帙已经拥有了全国各地30多名稳定的志愿者,其中有8位不在上海。这些曾经受益于友帙GO OUT的志愿者们无偿为友帙的各种线上线下活动和友帙内部团队建设提供坚强的支撑。他们有的是因为给众多微信公众号留言之后,只有友帙给了及时且实用的回复而成为跨入友帙志愿者行列,有的是因朋友间口耳相传受到感染,觉得“虽然不牛逼哄哄,但也蛮有意思”,但更多的是由友帙活动的受益者自发转化成志愿者。他们说:“虽然我们比较‘奇葩’和小众,但是这个世界一定有和我们一样‘奇葩’的人。”
友帙所有的活动都面向参与者免费开放。作为一个没有任何商业收入的学生创业团体,友帙所有的人力资本都来源于志愿者们。这些志愿者不仅担当着各种活动的组织,也慢慢地在这片沃土上成长起来。
2014年9月,Aimee推掉西交利物浦图书馆的TED分享会的邀请,派了两位志愿者去做主题分享。她说:“如果每次都是我站出去的话,我的小伙伴永远没有发声的机会。”事后看来,Aimee很感谢那天的决定,那两位志愿者当天的表现非常优秀。
除了在活动中独当一面,志愿者们开始有新的表现。2014年10月12日,友帙邀请近70名高校学生免费参与“行动者培训”活动。活动开展前一天,20多名已经报名的同学给Aimee打电话取消报名,而此时友帙已经为所有报名邀请了培训师、准备了游戏环节、预订了午餐。
这件事情对Aimee的打击非常巨大。“我那次非常受打击,对这些学生而言,他们一个闪念就做决定不去了,但是对我们活动组织人而言,他们社会契约意识的缺乏造成的人力成本和资源的浪费是巨大的。我如此这般的投入但他们不懂得珍惜。”Aimee开始质疑自己做友帙的意义。10月11号晚上,一向被伙伴们赞为充满正能量的“小超人”的Aimee第一次负能量爆棚。当时正值友帙一周年活动准备前夕,她甚至告诉友帙的志愿者“我们一周年不要去做了。”
就在这个时候,友帙的志愿者这样鼓励Aimee:“就是因为你自己GO UOT了,你影响了我,而我们要去影响更多待在象牙塔里、有契机去GO UOT并且实现自我成长的一群人。”
Aimee深受感动。以往都是她给志愿者们打气,而当她身心俱惫,被负情绪逼压得想要倒下的时候,她的志愿者已经可以伸出双手去支撑她。Aimee觉得他们也已经具备了给人力量的能力。重拾信心之后,友帙工作室一周年如期举办。
从最开始的接受Aimee安排的任务到独当一面、传递真能量,Aimee亲眼见证了他们的成长和改变。友帙志愿者(或者说友帙朋友们)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友帙/有志/幼稚/优质
在Aimee看来,“友帙“的含义既是有志、优质,也无可避免地包括幼稚。
友帙创立之初,Aimee的预期是在两年之内,友帙工作室在上海各大高校拥有相当的知名度。衡量这一预期能否达成的标准就是“当听到“友帙”的时候,能够形成一个标签化的认知:友帙就是做从校园到职场的素质拓展的组织,或者说是有志青年的聚集地。”
Aimee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但她有这样的志向:希望通过友帙聚集一帮非常优质的人,他们几年之后会成为非常优秀的人,会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从这个方面来看,“友帙“也代表了“优质”。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Aimee是一个不怎么接地气的理想化女生,她会一个人,一支笔,坐在咖啡厅里满怀憧憬地勾画出五六页A4纸的友帙愿景,“这些愿景有些是非常不接地气的,不接地气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幼稚。”Aimee说,“我们不回避我们天真且不接地气的一面,我们接受这样的幼稚,创业需要不接地气的勾勒。”
对Aimee而言,友帙工作室是生活的调剂和“理想中的乌托邦”。Aimee认为她在做一个小而美的事情,对她而言这份非全身心投入的事业像猫空书店一样令生活多彩且愉悦。她愿意坚持这份在很多人看来乌托邦一样的执念,她也相信吸引力法则:“做自己,吸引我们想吸引的人。”
但Aimee的父母显然不这么认为。
Aimee的知识分子父母极力反对Aimee在上海继续打拼下去,他们希望爱女过稍微正常的生活,这个所谓的“正常的生活”就是毕业后回到汉中,借助父母的社会名望与地位快速转入公务员系统,拥有理想和舒服的生活。
然而Aimee有自己的想法。她说:“他们希望我离开上海,生活在相对安全的地带,但是她们的那种‘非常理想和舒服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在我父母眼中:只要我做的事情是不赚钱的,那就是无意义的。但是在友帙,我服务你,你认可我,这些都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
父母的期望和自己对理想生活的追求成了Aimee最难以平衡的东西,但她内心的天平无可避免地向理想倾斜。作为毕业生,她已经找好了工作,随着友帙内部运行日益顺畅,她花在友帙的时间已不比去年,但这并没有改变她“友帙青年”的追求。
截止记者发稿,友帙在华东师范大学和上海交通大学有部分核心志愿者,但在上海其他高校,志愿者辐射并不明显。Aimee希望未来一年友帙能吸引更多的大学生加入,在上海各个高校组建成五到十人的核心志愿者队伍并形成相互联系沟通的机制。而这一目标的实现需要友帙工作室在线下活动的策划和举办上投注更多的热情。
友帙青年说
受益于创业和GO OUT,Aimee也希望把这样的正能量传递给大学生们。在她的眼里,大学里最需要塑造便是正确的价值观和善于学习的品质。
在她看来,如今的大学生往往标榜个性,事实上,“当你发自内心要做自己的时候,你已经和别人不一样了。”大多数大学生的大学是一种可能性,但还有更多更精彩的可能性,“大学生活不光可以这样,还可以那样。如果不是正儿八经搞学术,不要太迷恋学霸的title。而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奖学金让大学生的选择单一化,可能会让学生牺牲很珍贵的东西,比如爱好、兴趣……其实这些是你最珍贵的东西。”
在张继芸帙看来,今天的时代是一个好的时代,因为它为创业者提供了充足的机会资源,随着整个社会对创业者越发友好,创业的门槛也变得越来越低低。但这也是一个坏的时代。如今,随便一个咖啡馆和酒店大堂都有人在谈论创业值和O2O,不能顺口说出5条马云的八卦人们都不好意思和别人聊天。社会对创业的认识不可避免地趋向功利和急躁,这让很多人低估创业本身的难度,忽视创业的风险和该负的代价,这点正是张继芸帙最为反感的。她说:“‘创业’不是用来过嘴瘾的词汇,如果没有发自内心的热情,请不要去创业。”
在Aimee的眼中,她的创业是这样的:“我倾注我所有的热情与激情去做一件事,这件事因为我如此这般的投入而与众不同,甚至叫人点赞。”而她所坚持的创业也以一种她未曾想到的方式回馈着她。她的创业不仅仅是友帙从无到有的历程,更多的是给她思考方式带来的改变。当她要独立承担、运作一件事情的时候,就需要逼迫自己做更为理性的决定,在这个过程中她需要强迫自己、纠正自己,甚至批判自己:“你不能很感性地拍脑袋就去做,因为你手里积蓄了很多资源,运用不当就会辜负很多人。”
经历过创业青春,Aimee说,如果要给她印一张真正的名片,除了名字,她只希望上边写一句话:G0 out
and make a better world。至于Aimee运行友帙几个月后,以前坐四个小时地铁去猫空书店看书的典型感性文科女被所有人认为是理工科女生,则是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