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迟到的“土味”七夕礼物


今天七夕。这些年大家喜欢玩的一个梗是“土味情话”;岛叔就是个中翘楚。在这个甜蜜或酸溜溜的节日里,岛叔给大家聊点儿真正“土味”的。





2004年,刘烨、孙俪等主演的电视剧《血色浪漫》开播。剧中,刘烨饰演的北京知青钟跃民赶上了上山下乡的时期,跟着几位好友一猛子扎进陕北。在那里,他遇到了让他魂牵梦萦的姑娘,名叫秦岭,关中人。


但二人的第一次相见,其实根本互相看不清面容,因为中间隔着陕北典型的“圪梁梁”,漫长的岁月里风的侵蚀形成的梁和沟,“你在这头,我在那头”。戏里的台词说,“隔着梁可以聊天,但真要见面,得绕着走上几十里”。你在这头喊着聊,声音就在沟梁间回荡。


在一群知青的起哄声中,二人展开了这样的“土味”对唱——


钟:要吃砂糖化成水, 要吃那冰糖嘴对嘴。


秦:一碗凉水一张纸, 谁坏了那良心哟谁先死。


钟:半夜里想起了干妹妹, 狼吃了哥哥不后悔。


秦:天上的星星数北斗, 妹妹那个心上只有你一人。


钟:井里面绞水桶桶里倒, 妹妹哪个心事哥知道。


秦:墙头上跑马还嫌低, 面对面站着还想你。

一份迟到的“土味”七夕礼物_第1张图片


然后?然后钟跃民的魂儿就被这歌声、被对面山梁上那位看不清面容的姑娘勾走了。时至今日,这个镜头还长久地印在我心中。朋友们,歌词放在这里了,供大家学习。



“要了解一个城市,比较方便的途径不外乎打听那里的人们怎么干活,怎么相爱,又怎么死去。”


在素以含蓄著称的中国人的精神世界里,陕北民歌却以耿直果敢著称。毕竟那曾是一块交通不便的闭塞高原,“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这边山上吼一嗓子,对面山上的人就能听见。


久而久之,就成了山歌。


在这片曾经赤裸着黄色的土地上,青年男女近乎指天誓地地倾诉衷肠: 宁叫皇上的江山乱,可不叫咱俩的关系断”,“山顶上盖庙还嫌低,忘了娘老子忘不了你! ”;


而在不能相见的日子里,看着赶牲灵的队伍,女声会唱“ 你是我的哥哥招一招手,你不是我的哥哥走你的路 ”,或者看着河面的冰凌低吟:“ 正月里冰冻二月里消,三月里鱼儿水上漂,水上漂呀想哥哥,我想我的哥哥谁知道 !”


听到这样的歌,很难让人不想起更悠久的历史传承。上推千年,这样的歌唱叫做“风”,叫做“乐府”,叫做“诗”——当然,这样的名字是将民歌整理之后。但在原野、在田间、在河边,在每一个行走、站立、劳作时歌唱的具体的个体嘴里,这样的歌是胸臆之气、肺腑之言。


作家曹谷溪曾写,“作为中华民族精神象征的黄河、长城和黄陵,非常奇妙地相聚在陕北的黄土高原。在她赤裸裸的大山之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文化气息。


陕北民歌,就生长在这样的一块土地上;陕北人就生活在这块生长民歌的土地上。民歌陪着他们掐蒜薹、割韭菜、打樱桃、摘马茹、割洋烟、栽柳树、种南瓜、赶牲灵、抬花轿、入洞房、转九曲,’信天游’优美的旋律为他们单调而艰辛的劳作变得轻松愉快,充满了情趣和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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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陕北民歌改编创作的水墨动画片《兰花花》





1935年,陕北高原收留了一支残破疲惫的队伍。13年后,他们从这里走出,把红旗插遍了中华大地。个中过程,壮阔得堪称史诗。


彼时,这片土地和这支队伍尽管缺衣少食、看上去“土气”无比,却吸引着无数的文化精英从大江南北飞赴至此。他们在这里革命、开垦,也在这里生活、恋爱。他们中的许多人,曾经被这块土地上人们古老又天籁的歌声打动。


整整80年前,全国第一个“民歌研究会”在 延安鲁迅艺术学院 成立。之后,他们开始行走在陕北的沟梁村镇间,在老乡的窑洞前、屋炕头,采集、记录下一首首脍炙人口的民歌。


壮阔的劳动号子《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缠绵悱恻的离别情歌《走西口》;甚至是40年后被送上太空的《东方红》,也是从陕北民歌《骑白马》改编而来。


按照儒家的理论,听一个地方的音乐,听那里的人民唱什么,便知道当地政风民风如何。如是论之,陕北又该是怎样一片土地、怎样一群人民?


曾参与创作过《白毛女》的音乐家马可这样回忆:


在陕北,当你走在山川中的蜿蜒小路上,当你经过农人们劳作的山坡,或是走进任何荒僻的农村,无论到什么地方,你总可以听到老乡们这样唱着他们自己的歌,歌声是那么辽阔悠远,像是山川里永远流不尽的河水;又是那么单纯朴直,充满着农民深刻的情感……


当我们能够逐渐地接近他们的生活,了解他们的情感的时候,就会体会到这简单的山歌里蕴藏着的迷人的力量,就可以知道他们无时无刻不浸溺于这歌声里,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了……


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群众在他们的现实生活中,有如何丰富的创造力,而且在这些’豆芽菜’里,我们嗅到了广大人民怎样健康地呼吸,和怎样亲切的淳朴的泥土香味啊!”

在陕北民歌的激发下,音乐家冼星海写下不朽名作《黄河组曲》。今日几乎人人会唱的“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就是出自其中。而在开篇的黄河船夫歌中,有这样一段近似呐喊的独白:


“朋友,你到过黄河吗?你渡过黄河吗?你还记得河上的船夫,拼着性命和惊涛骇浪搏战的情景吗?如果你已经忘掉的话,那么你听吧!”


在冼星海的音符里,激荡出的民族情感、凝聚力。在革命的年代,那不啻于一剂强心针,在聆听者的耳朵里勾勒出奔腾的黄河,构筑起不朽的长城。


那是音乐家在战火纷飞、山河破碎的年代,写给中华大地的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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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跟朋友聊天,岛叔说起自己一段心路变化:小时候在学校,同学间聊天,总爱用普通话,谁如果说家乡话、说方言“土话”,感觉要被笑话“土气”。但随着离乡求学、年纪日增,乡音却开始挥之不去又念兹在兹,方言吐出,便仿佛咂摸起了母亲饭菜的味道。


歌曲,大概就是人与这个世界的此等羁绊与联系吧?那熟悉的曲子、那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声音和唱词里,总有我们的精神原乡。

文/公子无忌

视频/燕一颜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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