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去什么样的队

在远离了中国球迷的视线和观赛最好的时区，重归东部之后，人称魔兽的霍华德，终于在亚特兰大找回了久违的存在感。

这种存在感，不只是赛前并不被看好的老鹰以7胜2负开局，在东南区排名第一，赛季还这么年轻，一切刚刚开始；

不只是在场均29分钟之内15.2分12.4个篮板，其中4.9个进攻篮板球，这些数字和他曾经实现过的相比并不新鲜；

当然也不只是他们成为了赛季里第一支击败克利夫兰骑士的球队，从此终结了过去两个赛季里对骑士的11连败。老鹰在过去11次交锋里场均输给骑士超过12分，毫无竞争力可言，这一胜对他们意义重大，但从此预言他们将在这个漫长的赛季里争雄东部，显然还太早。

这样的存在感不只是战绩和数据——战绩和数据只是自然生成的注脚，真正的存在感是隐藏在那之后的细节和心理体验。在所有呈现出的细节和魔兽内心的体验里，他重新感到了自己被尊重的价值。

如果你看过我和杨健解说的那场比赛，在老鹰力擒骑士的那一战第三节，我相信你不会忘记那个时刻。当勒布朗詹姆斯在衔接段转换进攻里已经提速，他像一辆车轮飞转的装甲车，冲向老鹰的篮筐。但在那一刻，他突然发现霍华德张开双臂，严阵以待。就在那一瞬间，詹姆斯狠狠地踩住了油门，猝然转身，放弃了冲击篮筐，运球回到三分线外，等待队友们落位，重新组织进攻。

这一幕，在过去两年间骑士对老鹰的战役里从未发生过。老鹰的内线，詹姆斯从来都来去自如。无论是霍福徳还是米尔萨姆，他们的身高和弹跳都远远遮挡不住詹姆斯的冲击。詹姆斯甚至能从他们的脑袋上飞过去暴扣。可现在，詹姆斯放弃了一次在转换进攻里单挑霍华德的机会。

这一幕，是所有存在感的重要标志。当霍华德环顾四周，看看身边队友们的眼神，看见塞弗洛沙、施罗德、米尔萨普的目光，看见场边的布登霍尔泽教练对他的审视，我相信他能清晰地读出他们的感受——苍天！詹姆斯没敢往里杀！他没法再肆虐我们的篮筐了！太棒了！这都是因为我们有了德怀特！万岁！现在我们有机会和他们一战了！

这些目光里的信心和尊重，就是霍华德内心的存在感。他重新又变得那么重要了。

这只是老鹰比赛的一个瞬间，但它是一个精致的缩影。在开赛接近10场之后，我们已经可以清楚地解读老鹰防守策略和过去的不同。布登教练的老鹰人称东部的马刺，一直延续了马刺重视防守的传统，他们注重对球施压，因为内线身高不足，他们使用大量夹击和对内线的收缩去保护篮筐，力争靠轮转防守封堵外线。但那些拥有超群突分能力（詹姆斯，欧文）和精准三分战队的球队，总是能找到老鹰防守的破绽。这就是为什么在上赛季季后赛里，骑士在四场比赛里扔进超过80记三分，创造四场比赛系列赛的历史三分记录，其中包括一次单场25记三分。在骑士面前，老鹰总是被万箭攒身。

可当你有了霍华德，在防守一端的一切都不一样了。以前老鹰的外线必须回收保护，但现在长臂锋线塞弗罗沙和贝兹莫尔可以拍着胸脯说，老子后面有人！魔兽在篮下镇着！你冲进去试试，看不扇死你！老鹰的外线防守范围明显比以前扩大，锋线运动员在防守时更敢于去紧逼和扑抢，也更敢去封堵三分球投篮。我就不让你轻松投篮！有本事你突破！我送着你往里走，到篮下有德怀特等着你！

数据阐述了老鹰的策略：他们场均制造对方失误17.2次，是迫使对手失误最多的球队；他们让对手在三分线外的命中率仅有32.9%，在限制三分命中率这一项上排名联盟前十。迄今为止，老鹰是联盟8支失分不过百的球队之一。他们的对手平均每场比赛只能抢到39.4个篮板，而老鹰场均46.9个篮板，联盟第四，12.1个进攻篮板，联盟第三（上赛季进攻篮板倒数第一）。当然不是霍华德一个人抢了所有的篮板球，但他的影响显而易见。

一句话，霍华德让老鹰的防守完成了防火墙的系统升级。

这就是我想说的。我相信，直到上赛季结束时为止，如果把霍福徳和霍华德放在一起做对比（可能也有中国球迷认为他们是老霍家德字辈儿的兄弟），会有相当数量的球迷认为霍福徳是更出色的运动员。和霍华德相比，霍福徳的确是进攻技术更全面的运动员，他能在你面前更直接的展现他的能力。当霍华德和火箭以无心恋战的姿态被勇士击败出局，从此结束了他的火箭生涯，很多人甚至认为霍华德已经失去了价值。但显然，这不是事实。至少，不完全是事实。你看到今天的霍华德，虽然不再有鼎盛时期的弹跳和爆发力，可俨然威风重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我想说的是，一个人是不是有价值，在绝大多数时候，要看你所处的环境是否能够体现你的价值。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应该去什么样的队。你是一名防守型的中锋，就应该去一支教练员强调防守、运动员重视防守、以防守立本的球队里，那儿清楚你的价值在哪儿，知道怎样使用你，也因此会给你足够的尊重。恰恰相反，你在一支只攻不防的球队里，和一名很多时候只攻不防的超级明星（没错我说的是上赛季的哈登）搭档，没有人防守，在一项集体运动里，靠你一个人能防成什么效果？外线压根不防，世界上冲击力最强的得分手们都像子弹一样射向你，就算你是魔兽，你能挡几轮扫射！3分钟之后，你就2次犯规了；5分钟之后，你就觉得自己看上去很傻——都不防，我防个鸡毛啊！

我猜想，这就是霍华德在火箭后期的心境。没有人强调和重视防守，逼得一个防守出身的铁闸，在防守端失去了意义，只好像他的队友们一样，也去进攻一端寻找存在感，可那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登哥也从来不相信霍华德的进攻。当你看不到他在防守上的价值，你只能看见他在进攻上摸不着球，他的暴躁和尴尬，还有惨不忍睹，时常被砍的罚球。

讲真，存粹论进攻机会和数据，霍华德在老鹰和在火箭并没差多少。上赛季他在火箭，场均投篮是职业生涯最低的8.5次，本赛季迄今是9.3次，也就是说，场均投篮比在火箭多不到1次，涨幅可以忽略不计。罚球命中率还是50%，以前没谱儿，现在也没谱儿。上赛季，霍华德的上场时间还有32分钟，本赛季只有29分钟，还少了3分钟。打到关键时刻，布登霍尔泽也常常把霍华德换下来，以稳定场上的进攻。也就是说，布登教练清楚霍华德能干什么，也非常清楚他不能干什么。无论在哪儿，霍华德都不会是一个进攻核心。进攻上的待遇，霍华德并没好到哪儿去。但你再也听不到他抱怨了，你看到的是他开始重新享受比赛，证明自己的价值。霍华德的存在感，就是老鹰的防守体系里补上了高大中锋这块他们最亟需的短板。

再说一遍，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去什么样的队。对年轻的你们而言，是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去什么样的公司，找到对的文化环境和业务领域，对的领导和同事，你的价值才能体现出来。要是你能九天揽月，公司的业务是五洋捉鳖，你能临江水战，公司的领域是伏路把关，我劝你像霍华德一样，及时撤退。再好的愿景，在这儿都不可能实现。

如果有一个公司领导，像当初亚历山大和莫雷（当时还出动了大姚这个骗纸）劝说霍华德那样来劝说你加盟，说我们这儿就缺你这样儿的，我们在这个业务上（比如防守）就是没人啊，是个空白，就指着你来带动和提升我们这个业务了，你来了你就是我们这个业务的大拿！也许你会畅想，也许你会犹豫。

如果你问霍华德，到底我应不应该去？

我估计他的回答是：去……去你大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