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落

                   

梧桐花落_第1张图片

      谨以此文献给为新中国的诞生做出贡献的最后一批民夫!

      暮春的清晨,鸟鸣狗吠的山村,我静静的坐在小院里。温煦的山风轻轻拂面,浓烈的梧桐花香肆意的钻入鼻孔,让人不得不感受那份药香。

      啪、啪、啪……梧桐花紧一个慢一个的落在地上,刚刚扫过的沙土地面不多久,又变的花花达达的了。抬头望去,眼前的这棵梧桐树有合抱粗细,梧桐花已过最灿烂的时节,可是仍是一片白,每一朵都似一个小喇叭,外白内粉,有几株花蕊,散发着清香。一穗穗、一串串、一嘟噜、一嘟噜……开的是那样尽情恣意,甚至疯狂,仿佛把所有的生命力和美好都绽放出来给人看。

      这棵梧桐树据家属说,已是第三代了,第一代长到接近两抱,可以罩住整个院子,伐掉后又栽了杨树,这棵杨树我是知道的,一抱粗细后枝繁叶茂,恐树大招风有危险,卖掉了,自发的一根小梧桐树条,一眨眼十几年又过去了。

      这个有着五十年历史的落魄的小院,曾经是那样充满生机与活力,一大家子人相依相守在这里,如今只有91岁的老岳父独自与它厮守相伴了。

      如果说每一个人都是一本书,那么长寿的人就是一部历史,鉴证岁月的轮回,社会的变迁,时代的发展。

      岳父周光森(1928年9月22日~2019年4月6日),享年91岁。出生于沂水县黄山铺小高庄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祖父是庄长,日本鬼子侵入沂水县城后,中共沂水县委搬到这里,就在他家里办公,当时上房都腾出来,他们一家住东边偏房。

    岳父的一生可以概括为生于民国,长于抗日,婚于内战,活于新政。昨天看了一个电视节目,影视艺人闫学晶说:“人到中年,才明白孝顺就是听父母的话,不管对与错,不管重复唠叨了多少遍。”也许就是这样吧,在这二十多年里,老岳父把那些无人愿意听的陈芝麻烂谷子絮叨了够无数遍。小时候土匪横行,爷爷被土匪绑票差点死于非命。日本鬼子扫荡时,这个村是重点,一家人躲躲藏藏,晚上从不敢在家里睡觉。在村里上学时,被同学戳破左耳鼓,从此永远失聪。我曾经问起,就这样算了吗?岳父说,又不是故意的,多么淳朴善良,如果是今天发生在学校,后果无法想象。岳父说,他这个同学南下时,被国名党地方武装杀害在大别山区,村里埋的坟丘下只是几件旧衣服。解放战争时16岁就当民夫,挑粮、送军鞋、抬弹药支前,除了上战场,别的事都干过。积劳成疾,19岁一病不起两年多,差点要了命,后奇迹出现,康复了,左肺叶烂了个大窟窿。建国后出夫,修水库造梯田,合作社挣工分,大哥当兵从山东到东北,从东北一直打到福建,因身体状况不行了复原回村,政府补贴二百多斤小米。在村里当书记,49岁因肺结核去世,大哥家的一切大事小事又落在岳父身上。农村改革承包到户,做小生意养家糊口,没白没黑,自己说就是没要饭,直到八十多岁才不干农活。岳父勤劳的一生是中国那个时代所有普通百姓的缩影,我曾整理写了《狗尾巴草也有春天》。我曾经对他说,新中国的成立有你们民夫的一份功劳,可是岳父说,比比那些死去的,活下来就知足了。

      长时间的耳濡目染,我也学习到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做人应守住自己的本心,善恶到头终有报。

    曾清晰记得岳父讲过的一个故事,让人切实感受为人处世的不容易。当时他当第七小队队长,有一天中午在场地里看黄豆,有弟兄两个对他说:“二叔,先回家吃饭吧,我们看着就行。”岳父知道他们品行不端,尤其在那个粮食匮乏的年代,知道他们要偷藏粮食。于是下午在扫场地的时候,故意贴近豆秸堆扫,发现下面有黄豆,就对那弟兄两个说:“他哥哥,你看看谁扫地不小心,把黄豆扫到豆秸堆底下了,这样糟蹋了,你们俩把它扫出来吧!”

      结果清理出来好几十斤,他们想藏在下面,晚上来取走的。岳父说,明明知道他们要偷黄豆,可是不能明说,这样容易得罪人,可是又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做人做事要灵活行事。岳父小的时候读了点书,还演过戏,长得英俊,我经常和家属说:“如果他和他大哥一样去当兵,肯定有出息。”可惜人生的路没有假设!

    看着垂暮之年的岳父,让人真切明白,何为老来难。从去年冬天就彻夜不眠,连躺着都不能,晚上孤零零坐在床上一直到天明,白天影单单坐在院里一直到天黑,如今连一口水一口饭都难以下咽,生命已进入倒计时。

    哎,树叶落了可以再发,花儿落了可以重开,人老了为什么不能重少年呢?

    静静的小院,暮春里的梧桐花依然在簌簌的落下,啪、啪、啪……我的眼泪也不由自主的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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