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陈凯歌,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是《霸王别姬》。
然后就会开始恨铁不成钢地吐槽他近年的作品有多烂。
更有甚者,已经提出了《霸王别姬》是他父亲陈怀皑代拍的无聊「阴谋论」。
会有这样想法的人,一定不了解陈凯歌。
其实陈凯歌早期有不少优秀的作品,只是大多被人遗忘了。
鱼叔今天想推荐的,就是「陈凯歌最被低估的一部作品」——
孩子王
豆瓣上,《霸王别姬》的评分人数高达56W+,《搜索》有20W+,《赵氏孤儿》、《无极》有10W+
就连短片合集《十分钟年华老去》,也都有近2W的评分人数。
而《孩子王》,却只有仅仅5705人评价过。
但就是这么一部知名度极低的片子,大导演李翰祥认为其水准高于《红高粱》。
电话里我告诉陈凯歌,我看过他的《孩子王》,我个人觉得很好,好过《黄土地》,也好过《红高粱》。
梁文道曾盛赞:
这是陈凯歌最好的电影。
这是真正的陈凯歌,这是最好的陈凯歌,但知道的人却最少。
《孩子王》根据阿城的同名小说改编。
(阿城的「三王」系列小说:《树王》、《棋王》、《孩子王》,是中国文学史极优秀的作品。)
讲述的是在十年动乱时期,一名北京知青在云南插队的故事。
谢园饰演的北京知青老杆,来到云南插队已经整整7年了。
在日复一日的迷茫日子里,老杆却突然被队长派去了学校当老师。
受了提拔原本还挺开心,可到了学校才发现,那里简陋得都不如原来的大队宿舍。
而只有高中学历的自己,竟然被分配给初三的孩子们上课。
从来没有教书经验的老杆,有点慌了手脚;
但既然被指派了任务,硬着头皮也得上。
第一堂课上,老杆就惊奇地发现,这些来读书的孩子们压根连本书都没有。
他去问校长,校长不以为然。
「忘了跟你说,没有书。这些从来不发,缺纸。」
没有课本,那就只能抄。
每节课上,老杆拿着课本在黑板上抄,同学们就在下面抄。
虽说他们已经是初三的学生了,但识字水平却都还停留在小学水平。
老杆一开始并不知情,结果自己在上面讲,学生在下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于是他让孩子们上黑板把自己不认识的字都给圈出来,结果一篇文章下来,三分之二都是生字。
不概括段落大意,不提炼中心思想。先定一个小目标,把课文的字也认识了。
教学进度虽然慢,但学生们实实在在的每天都在进步。
老杆和别的老师都不一样。
他课前不需要起立问好,听课手不需要背在身后,有问题可以自由发言。
别的教室里都是安静沉闷的,只有老杆的课上总有停不下来的笑声。
到后来,他索性抛开了教学计划,按着学生们的兴趣自由讲课。
然而也因为老杆的「不守规矩」,他不久之后就被学校开除,打回大队继续劳动……
原著和电影对于教育问题和文化残缺的批判和反省,都是非常明显的。
因此,有人把这部片子评价为中国版《死亡诗社》。
刻板僵化的教育方式、落后保守的教育观念,两部电影中的老师都对传统教育方式提出了质疑和抵制。
但是相比《死亡诗社》反抗意识觉醒的结尾,《孩子王》透露出来的却是一种无奈,甚至可以说是绝望。
老杆第一天去学校报到的时候,是直接提了一把大刀去的。
这哪里是去教书?分明是去杀人。
老杆用自己的方式教书,一开始确实是有成效的,他也期望自己或许真的可以让这些孩子的命运有些许改变。
尤其是王福,班上最用功刻苦的学生。
字典是个稀罕物,王福没有,所以每天抱着老杆的字典拼命抄,天黑了都迟迟不回家。
放在今天,这种例子也依然会被部分家长老师当成「好学」的榜样。
可当老杆问王福对未来的打算时,王福却回答:
「初三毕业了我就回队上劳动,以后还有更大的字典,我还要抄。」
老杆傻眼了。
片中有一个非常经典的段落。
知青伙伴们来看望老杆,老杆摆出一副老师模样,开始给知青们上课: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在戏闹的氛围中,所有人开始重复这个无限循环的故事,而外面玩耍的学生们也开始无意识模仿。
一传十,十传百,这个重复的声音开始在整片大山中回响……
而这个无限重复的故事,似乎也是对这座山这群人命运的预示和嘲弄。
一味的重复和模仿并不能带来进步,而只会产生驯化。
正如陈凯歌自己所说:
「字典在全片里是文化的象征,它没有救了孩子,反而害了他们。」
这也是为什么,当老杆最后离开学校的时候,给王福留下了一句话:
「王福,今后什么都不要抄,字典也不要抄。」
山上的放牛娃不念书,拒绝文明,但是也快乐自由地荒蛮生长;
课堂里的孩子接受着所谓的教育,但在条条框框的束缚中成长,反而长成了扭曲了模样。
就如同片尾烧山后遗留下的那些焦黑的枯木。
这正是陈凯歌的担忧,也是拍这部片子的思考和用意:
当初我们这些孩子们,就被下放到山区去破旧立新,砍掉成千上万没有用的旧树,如今想想旧是破了,新呢,也没立起来,有些地方又生出来七歪八倒的新树,可怎能和千年的苍松翠柏比?
相比《霸王别姬》,《黄土地》和《孩子王》才是更为真实的陈凯歌。
这两部早期作品,注入了他对中国文化最深刻而精准的反思。
《黄土地》的摄影是张艺谋,《孩子王》的摄影是顾长卫。
但是当1988年,张艺谋的《红高粱》拿下柏林金熊奖的时候,入围戛纳的《孩子王》只拿到了一个「教育贡献奖」。
这跟鼓励奖几乎没什么区别。
而在正面交锋的第八届金鸡奖上,《红高粱》和《老井》共获最佳故事片奖,张艺谋甚至还因出演《老井》拿了个最佳男主角奖。
《孩子王》则是全线溃败,给陈凯歌颁了一个「导演特别奖」以资鼓励。
这对陈凯歌的打击是巨大的。
之后的几年间,陈凯歌一直在徘徊,直到1993年,才终于靠着《霸王别姬》拿下了他心心念念的金棕榈。
事实上,陈凯歌从《霸王别姬》就已经变了,开始迎合主流和商业的喜好。
近两年的情况更为明显。
正是因为太想被市场所接纳,反而束缚了自己的手脚。
很多人问,为什么陈凯歌再也拍不出《霸王别姬》了?
或许是因为他找不到《孩子王》的那颗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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