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樹結了烏黑的果實
騎士能在世間得到恩賜
但塵世一直是他的心病
他迷戀維納斯,熱愛名聲也貪慕虛榮
騎士為武器沈迷,武器就是他的主人
騎士在廣袤的夜
那時,狄克提斯還不是克里特的英雄
桑樹結烏黑的果實,荊棘順從了牆根
枯萎的葉子在掉下來,全與愛情無關
夜裡行走得慢些
故鄉很小,在野薄荷的清涼中
我們不憑先見與舊識通曉將來
馬是傷心的,屋子是黑的
夜是孤獨的,白色的月亮落到樹上
像一隻白色的鳥,哭過的地方開始泥濘
日落以後,世界又舊又荒涼
像十一月的墓地
我花園裡的花只在夜裡生長,它們像我一樣孤獨
我有灰色的院牆和灰色的貓
路過此地的人都是聖人
不能到達的地方就是將來
鏡子的那一面肯定不是我
黑夜是最開闊的窪地
伊斯特利亞已衰亡,城堡正在變成廢墟
死囚的腳步已經走遠
有一天,大海江河也會消亡
但蔚藍之後更是無垠的蔚藍
啊,蔚藍,赤裸裸夢境之上的蔚藍,你好!
影子在日落時如何變長
斯特恩說:「我需要旅行夥伴,
為了觀察影子在日落時如何變長。」
十八世紀和十九世紀間
有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人就可以了
他獨自旅行,從壁畫的拱頂走下來
像夢遊,但永遠比夢更緩慢更容易理解
他穿過大軍交戰的煙硝加固的水泥碉堡
和被時間侵蝕的海岬看到艾略特的荒原
荒原至高無上,沒有岔道和城門
但長滿雜草
像集中營中毫無希望的起義
未開闢的道路充滿誘惑富於危險
我們曾談論政治和經濟
荒唐的故事,拘謹的贊美者
書本上成捆正確又絕對愚蠢的教條
有助於我們理解惡意與瘋狂
沒有同情心的大自然美妙絕倫
無法正視的只有太陽和死亡
——這是穿透一切的光明
砍掉的頭顱,往右走再往左
有太陽照到了臉上,彷彿劊子手的慈悲
路過的人發出短短的一聲尖叫
整幅畫的其他部分是什麼
暖氣熄滅了,因為天氣暖了
認知過程是最私人的時刻
如果小徑上空無一人,你會做什麼?
每個生命有陳腐的秘密
細節就是最偉大的企圖
眾人在高聲贊美
你只相信它比你看到的更好
也更壞
對經驗主義保持懷疑的距離
抑鬱症患者感覺不到孤獨
而孤獨者渾身都是自我意識
最明亮的光有最黑的影子
在深淵處抓住的就是核心
內心掙扎的被監禁的,巨大災難後放棄的
它們從最小的隙縫里鑽了出去
只剩下不必蘇醒的部分
你愛莫泊桑,因為他膚淺
你應該讀讀神秘主義
所有教義中最冷酷最完美的一條
落在後面
本質與暫時正在顛倒位置
偽善的人把修修補補的事情交給了未來
每個人都成了預言家
那麼多不幸、不測和偶爾事件
真正的危機
在明天,或者現在
通過孤立的個體
聽聽一切以外的聲音
如果不能解放自己
眾人之後就不必尋找
如果不能阻止循環
只會看到舊東西和集體形象
它們在死亡
並且沒有名字
春天在一片贊美聲中毀滅
時代的沼澤淹死了不少人
但永遠有一小撮人,走在妥協之前
離眾人很遠,以至於好像掉隊
狂風
你得保持距離來觀察
酷熱像一團白色火焰
熟透的杏子掉了下來
消除了四肢的疲勞
狂風在掩飾又在揭露
核心的事物藏在嬌嫩的皮膚下
個體在這一刻被無限
每一枚種子都被愛過
就像眾人有缺陷
狂風帶來各式消息
各種企圖
所有人所有的危險
數字被統計在規律之中
新人文主義要成為這樣的人:
它逃避時間,主要由思想構成的時間
所有的數字而不是任何數
所有的人而不是任何人
上等的風景像歌劇場景
風是它的四肢,雲是它的四肢
空泛無用的我們都是它的四肢
集體奔走在時間的大口袋中
似一場屠殺,似一路朝聖
從不指望得到自由的人
有了片刻的不安
他有許多世俗的崇拜者
這個城市曾誕生過許多偉大的人物
鄰居家的二姑娘拿著水壺去河裡打了一壺水
後來她成了聖女
男人們喝烈酒,夢里打仗,佔山為王
他有許多世俗的崇拜者
住在隱士愛住的地方
他們常在城外散步
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走去
到處種著葡萄樹,李樹,蘋果樹
他常常給他們寫信
信中經常出現火和太陽
火和太陽都是禁慾者
繁花叢中的一個墳墓
他總是操心
操心每一輛馬車能載多少沙子
他們的教堂已經建了一百年
當年夢想它高聳入雲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傍晚的洱海
一頭沈重的水牛消退了激情
憑著自我治癒的傳統
朝著一個方向,到達過去
主要是將來
它並不能被大多數人表達出來
他們只看到了其中的寬闊之處
看到北極星、南十字星
湖太大了,要去湖對岸得花上一整天
蒼山看上去像些小土丘
湖邊有一些石頭房子
後來這些房子開始長大
像人一樣
像樹一樣
只要天晴
它們像孩子一樣奔跑
書中寫著一些從不同的時間里
跌落下來的非凡事件
日子成了神廟的柱子
這裡出生的人是幸福的
死去的人也是幸福的
看見了嗎?它們在閃光
它們是什麼並不重要
公貓在後山號叫
春天像剛贏了一大筆的賭徒
十字星敲打岩石
石頭是最饒舌的沈默者
許多人失眠在沈睡的城市裡
公貓在後山號叫
三月孤獨的前哨
看而不被看見
死去的人把自己讓位給古典主義
花朵升起
伸向月亮
晝和夜分開後
太陽無家可歸
崇高的東西開始變得可疑
光太過洪亮
淹沒了所有聲音和思想
我們沐浴在此時此刻,成為致命的缺陷
我必須承認我寫過《冒險》這本書
那時候我經常去的海灘,空無一人
藍色的有軌電車在深夜哐啷啷駛過
女主人因無法忍受嚴苛的研究工作
開始追求戰爭、革命、反抗
她是切﹒格瓦拉的擁躉者
她駕駛滑翔機如一枚罌粟的種子
她設法捕捉革命的恐怖、毀滅的單純
血液里的毒嘶嘶吐著紅芯子
一種指向陌生、血腥未來的能量
讓她的靈魂從沈寂的不朽中醒來
一點點不計後果
一點點內心生活和一大片迷人的暗影
的確
那神秘而特殊的精神迅速成熟起來
她發動了一場固執且持久的戰爭
並確定無疑地為自己存在而驕傲
大多數人在內心體驗過這一切
認為夜晚就是冒險的白天
危機重建了我們
寫好《冒險》後,我一直喝酒
無所事事,找到了平凡生活的勇氣
糟糕的夜晚
夜晚真糟糕
屋外的世界變得極不真實又無限可能
同時無關緊要
簡直是失敗本身
你不能確定是發現了自我還是
迷失了自我
月亮下
一些樹木在低聲說話
每一夜都是第一千零一夜
那森林,那世界
它們是神,接受我們的甜言蜜語
但不回報
每個人受制於小小的命運
但無限的永恆就在身旁
我們只愛抽象的人類
不愛具體的人
遠比勇氣更多的嘲諷
取代了對神秘世界的關心
眾人上床休息
醒來大不相同
一個漫長而謹慎的夜晚
初患阿爾茨海默症的病人
燦爛而堅硬的物質向朦朧、可疑過渡
如三月融冰的河流
河底打盹的暗影從藏身處浮現
獲得了直接進入今天的通道
在大地和事物存在的方式里
有一種神秘的東西接近懵懂
僅僅注意到六月漫長的夜晚
秋天迷人的氣息
人啊!你們不停地廝殺
原諒他一直置身局外
一個人的傷口與集體的傷口對峙
你的病人實在太嚴肅了
無法去關注時代挑逗的習性
雕塑黨為五月和六月的花園建了許多銅像
現在麻雀們都高高在上
但我卻在這裡發現一條我喜歡的小路
通往無人的高地
直覺
我對時代有著深深的鄉愁
像車子揚起灰塵覆蓋在樹葉上
理性服下了太多的鎮定劑
沈迷於弗洛伊德的憂慮
它在庭院散步
看到一輛特快列車
穿過月亮
彷彿凶猛的獨角獸
極樂的陌生狀態
魔法師的鬥篷,隱藏了一切
奧斯維辛的火爐在焚燒時,神在哪裡?
死亡就是沈默的一種方式
表明不說話的人類
抑鬱悲傷的人類
失敗的人類
不幸福的人類
滅絕的人類
將要進入精神病院
那裡有一個盛大的派對
慶祝神的光榮缺席
2019元月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