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婚姻,两年。在一起,七年。
真正朝夕相处不过两年半,其他时间都是异地。
这七年,我们赚的钱基本都贡献给铁路局和中国移动了。现在回忆起来,一天几十条信息,十几个电话在当时再正常不过,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日常点滴。在“醒了吗?”开始新的一天,在“晚安”后进入梦乡,我们的对话再俗气不过,偶尔贯穿着争吵和冷战,不是有人说过吗,爱情的状态,是两个人在一起说的都是废话,做的都是傻事。我们也如此这般走过一个个日出与日落。
1.相遇总是猝不及防
那一年,我19岁。也就是2009年暑假,我闲着没事去找什么兼职,以至于阴差阳错认识了你。
偌大的校园,我们不过是两颗没有交集的尘埃,在平行空间相安无事地运行。各自穿梭在不同的食堂,不同的教室,经历着各自的喜怒哀乐。
纯真年月,我的心就像一个玻璃杯,单纯得透明如水,不翘课,不通宵,每天奔走于教室与社团,一副积极向上的好学生的模样。每当在校园里路过那些那些卿卿我我的小情侣,都会羞怯地把脸侧向一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学校放暑假了,无意间在校门口看见一张培训中心的应聘通知,我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拨打了上面的电话。或许一种急于融入社会的意念撩拨得我不顾一切地涌入洪流。很顺利面试完,可以来上班了,但必须先发三天传单。两两一组,宣传招生。
不知道是冥冥之中注定还是阴差阳错,我一看你老实敦厚,黑不溜秋的,心想应该比较勤快,便主动提出跟你一组。当时,你心里一定在偷笑吧。后来你写给我的信中提到,那一刻,你凝聚全身的力量都在祈祷,跟我一组,跟我一组!当我转向你的时候,你说你像中了千万彩票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在烈日的灼烧下奔忙了两天,你显得很绅士,时时让我躲在阴凉处,自己承包了所有苦累活。吃饭的时候旁敲侧击套出我的喜好。课还没正式上,你已经急不可耐了,第三天,就草草率率表白了。是的,笨拙又直白,我喜欢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下巴都快惊掉了!我选择跟你一组,只是觉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并没有第二层意思啊!再从头到脚扫视你一遍,粗胳膊粗腿肚子还圆滚滚的,糙得像个菜市场卖猪肉的大叔,又像三国里的张飞穿越到我眼前,跟我理想中的白面书生相差甚远,我想也没想,不可以!我不想谈恋爱!
那一天,两颗各自沉浮的尘埃碰撞在一起,风起风落,你一路追随。我不回复你的信息,不接你的电话,甚至为了不见面,我把好不容易找到的兼职也不做了。
从那之后,你每天最主要的任务便是穷追不舍,我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将你拒之千里。你一如既往地献殷勤,在我经常出没的一食堂买好早餐,在天寒地冻雪花飘飘的时节备好御寒全套装备,甚至和我的室友拉成同盟,无论你做再多,我只能以冷若冰霜回应你,我讨厌你狗皮膏药一般天天贴着我,甩也甩不掉,赶也赶不跑。
韶光正好,你为什么不用这些时间多读点书,而是浪费在那些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我劝你不要作茧自缚空留遗憾!
后来,你发动真情攻势,用学校的信纸写了几封长达上万字的信给我,言辞恳切,语言流利,完全不像理工男的手法。而且字写得很漂亮嘛,人也很幽默,一股脑儿倾诉了你全部的爱慕与思念,字里行间的真诚与执着我不可能体会不到,你说,青春奋斗固然很重要,但人生多少有些无谓的浪费,你值得我守候停留,不管多久,我都等。
这样的话,让人感动又叫人害怕。我害怕你这颗火热的心会被我无情浇灭,也害怕你陷得越深不能自拔。
那就试试吧,你说了,如果我遇到更适合的,随时转身,不要管你的感受。
2. 磨合的过程也是不断退缩的过程
后来我才知道,你这一招可把我坑惨了!性格不搭,三观不和,我们简直就是平行世界的两路人,根本没有共同语言。
你不懂我的加息摩多、斯嘉丽和桑提亚哥,我也不关心你的高等数学、机械数控;你不解我为什么宁愿泡在图书馆也不愿陪你去学校公园里走一走,我也厌烦一日三餐聚在一起吃饭;我喜欢静于一隅,你喜欢呼朋引伴。我不喜你把我当婴儿那般对待,也不习惯你事无巨细的关心和照顾,时时感觉有一颗火热的红心笼罩着我,桎梏着我,烤得我浑身难受。
如果只在圆心呆着,就永远找不到半径,也不可能画出圆。我们自认为自己是对的,根本不知道对方要什么。我退后,你上前,我躲闪,你出现。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大小小的争执、沉默,一段时间以后,我们还是一别两宽,各自心安吧。如果不能让对方成为更好的自己,这样的爱我宁愿不要。
你吓得惊慌失措,哭得像个孩子,之后几天更是憔悴得不成样子。虽是断了联系,你依然出现在我必经的路旁,有时只是远远地看着我,有时走上前来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
分久必合,天下大势如此,感情也同理。很多细节,其实多一点宽容和忍让,也并非水火不相容。你用一颗红心和坚持,让我一点点卸下防备,倒入你的阵营。
3.距离是一份考卷,测量相爱的誓言
2011年,我们同时毕业了,你是我憨憨的学长,我是你傻傻的学妹。我马不停蹄去浙江余姚找了一家私人学校应聘,你二话不说也就近在慈溪找了一份工作。虽是带着满腔的豪情,一到陌生的地方,我就斗志渐消,彷徨又无助,加上春寒料峭,每天从里凉到外。没有你在身边,凡事都要自己动手,被开水烫了、手被门夹了,工作被领导批评了,也只能跟你在电话里诉苦。
你一天无数个电话,查岗比领导还勤。我的心情略有波动,你就有先知一般预料到,有时我不想抱怨和牢骚,只想自己慢慢消化,这时你会无比焦急,一定要我发泄出来你才会善罢甘休。
那一次,你来学校看我,一进集体宿舍,你看到我大冷天那么薄薄的一层被子贴一半盖一半后,立马训斥了我一顿,你不是说会照顾自己吗,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说完拉着我去街上,买完我需要的所有一切,你毕业后的第一笔工资已经见底了。把我安顿好后,已是下午,你还要赶回公司上班。我送你到路口,马路上车辆疾驰,你命令我止步,怕我回去不安全。
你拖着行李箱,一步一回头,真讨厌,我不争气的眼泪已被你看见了!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别哭了,看你傻的!那你不许回头。你这头猪,真的头也不回走了好远,我的心也跟着在下雨,望着你宽阔敦实的背影,黑色的风衣一点一点变小,我的泪水像决堤了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那是我第一次出入社会,独自一个人面对酸甜与苦辣。你的到来让我在寂寥又彷徨的陌生地界中找到了一丝温暖的慰藉,只是幸福易逝,我又要一个人面对破碎的生活点滴了。
我们各自在社会的染缸里挣扎着、翻滚着!很庆幸,我人生的每一场重要考试都是在你的陪同下完成的,我的每一个优异的成绩也都是在你的默默注视中获得的。记得每次把我送到考点,你就一脸轻松地说,别考得太好,考砸了我养你。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好在我没轻信,不然等你养我我八成已经饿死了。
当然高考是个例外,那会儿还不知道你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以至于你经常得意地炫耀,好在你高考这么渣,不然在茫茫人海我要去哪遇见你!哼,我才不想遇见你呢,把我捧得那么高,再让我摔得那么惨!
之后的四年,你辗转于深圳天津,我在家乡的镇上教书育人。异地恋真的很辛苦很辛苦,曾经一起自习,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电影院,一起进食堂一起游山玩水,一天不见,至少还有明天,至少还可以一起毕业,而现在只能一个人裹紧大衣吹吹风,一个人承受另一个的理想,一个人奋斗为一个人的承诺,一个人左手握右手,一个人坚强一个人守着信仰,一个人等着一句话:下次见面时一起!
距离是一份考卷,测量相爱的誓言,最后会不会实现。不在一起时,我们听得最多的歌是周杰伦的《彩虹》,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你的身影这么近,我却抱不到。听着听着,心头就涌现无限的哀戚。
当我出洋相时,当我收获职业的幸福时,我多想你就在身边,逗我笑陪我闹。你知道我晕车,从来不让我去看你,不管多忙,你都愿意坐十个小时的火车来见我一面,有时为了快一点,你转乘大巴,长途的颠簸和拥挤常常让你头晕目眩,但见面之后,一个拥抱,你又一笑泯恩仇了。
4. 你说人生太长,长跑太累
2015年,你从千里之外赶回来给我过生日,当天到达已是夜晚十点了,你不顾我的说劝,非要大晚上跑到街上去买生日蛋糕。是的,所有重要的日子你都心心念念,而且总是掐准零点给我发信息。不管你多穷,十块钱一定有九块钱花在我身上。
那天吃完蛋糕,你突然说想结婚了,不想再离我那么远的地方飘了。我毫无思想准备,坚决不同意,你不回去上班,难道要在我们的小县城里混吃等死吗?我内心根本淡定不了,苦口婆心地劝你回去上班。
其实,我心里真正恐惧的是结婚。我根本没准备好从自由的恋爱状态过渡到纷繁复杂的婚姻生活,我觉得结婚需要一种勇气,更需要能力,一种能够独自一个人应付整个社会的能力。而我自己跟刚出象牙塔的白痴有何分别!
你不管三七二十一,工作也提前找好了,雷厉风行地就近安营扎寨了。看你把所有一切处理妥当,我也就放下心里的执念了。我们见面的频率更新到一周一次,这种感觉真的比异地恋好太多,每周一起东奔西逛,做饭打扫,仿佛真的过渡到了细水长流的烟火气息。
同年,我又考到市区了。还没安定多久,一切静谧祥和又被我打破了。我们开始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的苦逼生活,一大笔房租费加上我有孕在身,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日常开销如流水没多久便感觉经济危机了。
好在半年之后,我就迎来了产假,跟你回到你的家乡,等待宝宝的降临,我们一家三口,一个被窝,暖意绵绵。
孩子半岁后,我产假结束,我们又开始了分居两地的生活。对孩子来说,我是万分不舍的,可是对于夫妻二人来说,小别胜新婚。
在家里,你不再像婚前那样喜欢黏着我,总是一副假深沉的样子。每天下班回来直奔厨房忙活,我跟在你后头,不着边际说着家常,你都懒得搭理我,我急了,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不想说。不跟我说难道要跟小三小四说吗?错,是小五!
我经常被你的话逗乐,但也常常被你气得内伤。穿了几天的臭袜子藏起来,外出半天打不通电话,叫你给娃买个玩具你偏挑个七八岁孩子玩的……
似乎所有的感情都是这样,遇到他时,他心甘情愿为你做一切事情,然而真正走入柴米油盐的生活,夫妻之间的磕磕绊绊就像两个齿轮,不断地相互磨合,一不小心,就会脱扣。我也慢慢醒悟,和睦的家庭里,每至少要有一个充当“傻子。
5. 如果不是无奈,谁会喜欢上演离别的车站?
每次回吉安,心里贼难受。从家里到车站那段距离不远,我却要泪落一路,一想到孩子满屋子找妈妈,我就情不能自已。这时,你总是很不识趣地从后视镜里观察我的表情,见我又梨花带雨了,还要火上浇油,过段时间就回来了,至于嘛!见我不理会,你又故意一遍一遍叫唤我的名字,我依然只顾着心碎成渣。
我一掉泪,你便六神无主不知所措,这是你最看不透也最害怕的事。也许,你永远不能体会一个母亲和孩子分别时的那心如刀绞又无可奈何的滋味。见我不说话,你居然伸出一只手在我肚子上挠痒痒,非要看到我破涕为笑了你才罢休。
寒来暑往,往往返返的车票我都存了一大叠了。不管是大包小包进站,还是一身轻,你总要腾出一只手来牵着我,好像沉默寡言的父亲牵着自己即将远行的小女儿。候车过程,你又一遍一遍地叮嘱,充电器带了吗,车上开空调记得穿外套啊,包里我给你放好了棒棒糖……然而这还不够,你总要花点冤枉钱,又在车站买饮料买晕车药小零食,其实不过短短三个小时,这些可买可不买,可你固执如初,非要把我的背包塞得鼓鼓的。
检票上车,按理无票不得进站,可你总有办法混进去,帮我把所有行李放好才下车。坐定以后,透过车窗,你依然如一尊磐石立在那,神态严峻地等车发动。往往这时,我故意低着头,插上耳机,不敢与你四目相对,我怕心底的思潮一翻涌当着众人的面我会再一次泪奔。
直到车子发动了,你才从候车室走出去,绕到车站大门,车还会经过门口的国道,你就这样双手插在裤兜里,定定地站在路边,目光尾随着大巴的方向直到它消失。而我,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6.遇见你,我才成为我自己
在很多人眼里,我们依然是很不登对的一对,我也常常抱怨这种奔波困顿的生活状态。但我心里知道,你好好的,老人孩子平安健康,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你的审美偏盲症,治愈了我横行多年的自卑。
你皮糙肉厚,为我抵挡暗夜的寒流。
过马路时,你总是习惯性把我护在外侧。
吃饭时,你只点我喜欢吃的菜。
爱情的状态,是两个人在一起说的都是废话,做的都是傻事。
逛街时,你经常趁我不注意然后躲在暗处欣赏我着急的样子。晚上躺在床上聊着聊着,你争不过我,就不停挠我痒痒,经常把我笑得快断气了。
确实,也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会笑得那么肆无忌惮,才会闹得无法无天,才敢对着你扮鬼脸、吐舌头,好的,坏的,都是你珍视的。
谢谢你一如既往地呵护我内心的傻气和天真,并不顾一切地捍卫它们的可贵。
谢谢你用热烈的火焰照耀着我,我才能凭着对这些温暖光明的记忆挺胸抬头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