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我的儿子是个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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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假如你有一个儿子。

假如突然有一天他说他是个gay。

你会是什么反应?

你会先懵懵地问一句:“gay是啥?”明白“gay”的意思后,你会惊呆,张着嘴奓着手不知所措。

你老婆可能会摔掉手里的盘子,开始哭。

最后,你会对儿子又打又骂以断绝父子关系威胁,甚至把他赶出家门。

然后呢?

假如他一去无音信。

天长日久,思念中你可能会慢慢产生这样的想法:只要不是gay,什么都行啊,哪怕是个离婚的,哪怕带个孩子,只要是个女的,家里就不嫌弃!

你不得不逼自己这么想,因为不这么想,你害怕永远再见不到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何况你面前还有老婆天天在耳边念叨,在你跟前垂泪。

葛家庄的葛大民今年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

葛大民有一儿一女,生活乐无比。

儿女争气,从小到大给葛大民脸上贴了不少金。

葛大民和老婆唯一的希望就是,让一对儿女在城里安家,嫁/娶个好人家的娃,再生一个或两个胖娃娃。

女儿大,大学毕业应聘到上海,在一家大公司当业务员,干得不错,三年两升,三不五时给葛大民两口汇钱。

其实打到卡上就可以,汇款是葛大民的老婆特意要求的,邮递员送来汇款单,不到半天功夫大半个村子的人就知道老葛家两口子又有钱收了。

老婆拿着汇款单穿村过巷去取钱,别提多自豪。

汇一次钱能让俩人高兴好几天。

女儿到找对象的年龄了,老两口开始为这事操心。

都说上海是大城市,那么那里的人想必眼头也高,女儿在自家眼里千好万好,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终身大事,一步都不能走错,如果遇人不淑,哎呦,一辈子可要遭罪了。

2

老两口旁敲侧击,女儿就是不说谈没谈。

逼急了几天不打电话,老两口更担心。

又过两年,女儿满28周岁,在农村,这个年龄的女孩手脚快的娃都抱俩了,他们问,女儿还是说不急。

你不急爸妈急啊!

去年过年时,葛大民授意,老婆具体操作,装病,终于成功骗得女儿带回来一个男人。

男人个子不高,在葛大民看来都有点“娇小”,估计两桶水就能压垮他的腰。

说话声音不像个大男人,绵绵软软的,听着不得劲。

葛大民和老婆交换眼色,表情显示:不满意。

女儿和男人很亲密,在家住的几天几乎形影不离,不知道这个男人哪儿迷了她的眼。

通过母女交心,老两口知道俩人交往了一年多,还好还好,时间不长,感情应该不深,拆的散。

背过男人,葛大民暗示女儿这个不合适,让分手,女儿不愿意。

咋说都不愿意。

听她的意思,俩人正攒钱准备买房子,重要的是,房子不打算在上海买,要到男人老家的城市买。

葛大民一听更急。

天高皇帝远呐,你嫁那么远,受委屈想找人撑腰我们买机票都赶不过去,不行不行,我们不同意,分手!

女儿回上海后,葛大民发动所有人力,又得到一个对他打击更大的消息。

那个男人,竟然是个丧偶的!

天呐!你是缺胳膊少腿吗?嫁不出去咋滴?看上这么个人!

丧偶!活人这么多,为啥非和死人争。

电视剧都不看吗?那些离婚的还好,多少和前妻都有矛盾,一定程度上能反衬你的好,让男人知道珍惜。

可是死了的妻子,会永远留在男人的记忆里。甚至,她的优点会被无限扩大,而你的一些优点,在被他和前妻的比较中会落下风。缺点更别提。

活人如何与死人相比?他死了的前妻是你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永远挡在你们之间。

3

葛大民和老伴极力反对,不惜对女儿说了“断绝关系”的话。

女儿一去无踪影。电话不打了,只汇钱。

葛大民糟心透了。

女儿离得远,又冷战,暂且搁置,抓紧解决儿子的事。

儿子有传承家族香火的重任,若成了gay,意味着断子绝孙了,九泉之下,祖辈们能与他干休?

那天听儿子说自己是“gay”,他和老婆差点晕过去,又哭又闹又说又教,儿子一梗脖子,走了。

养个娃咋这么让人不省心呢!这么大了还让人头疼,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呀!

葛大民想了两天,让老伴放下手头一切事务,住进儿子城里的房子,近身监督。

“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把儿子从岔路上拉回来,只要能拉回正道,不管你用啥手段。”必须拉回来,否则他们家就完蛋了!”

老伴在儿子身边跟了一个多月,念叨了十几万遍,流的眼泪攒下来能盛满一个大浴缸,儿子终于承诺分手。

处理完儿子的事,老俩口缓过劲来在家里思量。

比起儿子这种让人犯心梗的“感情”,女儿那就是毛毛雨。

“老头子,为把他掰回正道,我可按你说的把话撂下了,只要不是男的,只要年龄不大差,都行。哎,你说他要真带回来个离婚或丧偶的,可咋整啊?”老婆问。

“走一步看一步呗,能咋整?”葛大民抽着烟,长长地叹气。

过了一段日子,儿子真给他们带回来个女人,说是经人介绍认识的。

“爸,妈,这是小铃。”

一弯腰,又从女人身后拉出个孩子,“这是晶晶,小铃的儿子。以后就是我的儿子,也是你们的孙子。晶晶,叫爷爷奶奶。”

别别别!我想要亲孙子!

上次的话只是我们劝你的缓兵之计,要不要这么高效率啊!老两口在心里哀嚎。

4

气氛可想而知,儿子三人一走,葛大民就躺下了。

他气得心口疼。老伴给儿子打电话:“把你爸都气病了。”

儿子不以为然:“妈,‘狼来了’的故事不能老用,老用就不灵验了,你们催我找对象,我找一个你们说不行,再找一个又说不行,是不是故意为难我呢?

我不找了行不?

以后别打电话催我了,想抱孙子找我姐去。”

对了,女儿那边最近不知道咋样了,只顾操心儿子,差点把这茬忘了。

顾不得面子和自尊了,老两口赶紧给女儿打电话,一问才知道为啥这么长时间他们不联系女儿,女儿也不联系他们,感情忙着装修房子呢!

都装修房子了,看样子也是拦不住。

但是,这会儿再想到女儿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对比对比儿子的先后两任,葛大民觉得:女儿那个,比儿子这两个,都强。

至少不是同性恋,也没孩子。话说回来,丧偶也行呀,省的和前妻有牵扯,少许多麻烦。

仔细想想,那个男人上次来时,看得出来,男人的性格特别特别好,对女儿的话几乎百依百顺。

还会做饭,且手艺不错。

换个角度想,女儿性烈,就得这么个好性格的人在身边让着护着,要按他们的意思找个当地的,一个横一个楞,吵起来谁不让谁,不得打成一团。

儿子要是能找个类似的,没拖累,也、行啊。

葛家老俩口对儿女择偶的标准一降再降。

5

转眼到了国庆,一儿一女商量好似的,同一天到家。

葛大民和老伴看看他们身后,没人跟,怕弄错,特意又问,得到“怕你们不高兴没带他们回来”的答复后,脸上的笑纹又深了几层。

摆上饭菜,一家人边吃边说。

说着说着又扯到婚姻大事。儿子听话听音就要撂筷子起身,“你坐下!”葛大民喝住他。

他泯一口酒,才慢慢开口。

“你俩也不用烦我和你妈了,今儿我就把话说清楚,我和你妈,不是反对你们的‘爱情’”,那个“爱”字在葛大民舌头上滚了一圈骨碌过去了。

“我和你妈只有你俩,不为你们多想几步为谁想啊?

去年折腾到今年,我也想明白了,你俩的性子遗传了我俩的,认准的事很难回头,所以,我和你妈商量了,不管你们以后咋选择,我们当父母的得替你们把方方面面的事考虑到。

话只说一次,听与不听你俩看着办。只一点,自己选的路以后过不好不要哭!”

葛大民和老伴一唱一和,互相补充,事无巨细,把儿女目前交往对象的优缺点,成家后的利与弊,分情详说。

女儿见母亲不住往桌子下看,好奇地一伸头,哦——原来老妈怕记不住,提前写了稿子呢!

“你爸也背了好几遍呢!”老太太理直气壮地给自己拉垫背的。

儿女打个眼色,相视一笑。

“妈,我俩懂你和我爸的意思了,谢谢爸妈这么仔细地为我们考虑。

爸,既然您说我们的性子像您和妈,那您们应该相信我们看人的眼光。”

女儿再次详细地给父母介绍她的对象,没换,还是上次来的那个。

女儿说别看他个儿不高,智商情商特别高,不但性格好,能力强,还特别信任她,对她特别特别好。

买的新房,她没提就主动在合同上加了她的名字。

这也太胆大了吧?万一离、了,不是吃亏吗?上海房多贵啊。老伴接了一句。

葛大民心里琢磨,要是儿子娶媳妇,他会不会同意房本上加儿媳的名字——估计不愿意。

这男人不错。

“他说了,我就是他最大最宝贵的财产,他相信结婚后肯定能给我幸福的生活,不会让我有想离开他的想法。他还说,要真走到分手那一步,肯定是他不好,我这最宝贵的财富都丢了,区区房子又算什么!”

“哦哟哟,真肉麻!”儿子在旁边抱紧双肩,一副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活宝样。

没想到啊没想到,看着个不高,倒是很有自信和底气嘛。

葛大民陷入了沉思。

6

临睡前,老伴还是没忍住,对儿子说了一句:“你姐这个我们就认了,你那个,妈实在担心,那么大个孩子,还是个男孩,妈怕和你感情培养不起来,养不亲,要是长大了不孝顺你可咋办呢!

要不你考虑考虑,找个你姐对象这样的,也、行啊!”

她的意思是,可以离异,丧偶,但是必须是女的,而且最好别带孩子。

儿子闻言马上问:“这么说,你们真同意我姐和我姐夫的事了?真的?”

葛大民点头:真,比针还真。

自古来,父母子女的争执中,先低头大多都是父母。

谁叫父母爱之深呢!

“姐,快快快,打电话叫姐夫回来。”儿子挤眉弄眼地说。

“啥?他也来了?在哪儿?”

原来,女儿这次还是和对象一起回来的,她要对象一块回家,对象怕气着未来岳父母,坚持住在县城旅馆里等消息。

“那我们要还是不同意咋办?”老伴问。

“哎呀呀,我最爱的老妈,您肯定会同意的,而且还能说服我爸也同意——”女儿抱住老妈撒娇,母女俩笑作一团。

和女儿去年不欢而散后,葛大民发了狠话,但老伴一直偷偷和女儿保持着联系。

葛大民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了装不知道,他也希望不要闹得太僵,中间有个人缓冲。

也是老伴和儿女交流沟通得多,观念转变快,多次私下劝他,才有今天的态度。

7

“妈,爸,再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千万不要吃惊,不要激动。”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葛大民更紧张了,别又是个炸弹吧,我这老心脏可受不了老这样。

儿子说:“妈,爸,既然你们同意了姐和姐夫的事,我就实话告诉你们,我的那两个对象,都是假的!”

“啥?”

“我是为我姐铺路呢,没有我的对象做比较,你们怎么会知道姐夫得好,同意他们的事。”

这小子!葛大民气得四处踅摸,这是儿子小时候惹他生气要挨揍的前兆。儿子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第二天吃饭,准女婿给准岳父敬酒:“爸爸,您和妈妈放心,弟弟的婚事包在我和小颖身上。”

“你能保证他给我们找个正常的、满意的?”

“我能保证。”姐夫拍得胸脯啪啪响,看样子有谱。

来年春天,葛大民风光嫁女。

婚宴在三地举办。

先在女方家带客,这是女婿的意思,以媳为贵,此举深得葛大民两口欢心,对女婿的满意度又升一级。

第二场在男方老家办,女儿回来,手腕上,脖子上,耳朵上就多了几个沉甸甸的金货。

“我们那儿的风俗。”女婿说。

土豪呀!再升一级。

第三场在上海,宴请同事和朋友们。

结婚后,小两口没回女婿老家,他们决定继续在上海打拼。

葛大民对女婿最后的一点不满也消失了。

现在看这个女婿,葛家老两口怎么看怎么满意,越看越欢喜。

至于儿子的婚事,随缘吧。

他们也不干涉了。

孩子大了,迟早要自己走路,父母扶上马送一程,但不能护他们一辈子。

当然,道理还是要讲,有些事,亲身经历了,时间过去了,可能他们才会明白。

只希望他们明白的那一天,不会已经流了太多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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