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V? 麻疹？ 未来更可怕的传染病，叫疫苗犹豫症

春节休假期间，一则关于HPV疫苗的消息在网上发酵。不过造谣的不过年，辟谣的还要过呢，所以今天才来聊这个事情。

搜到了这个说HPV疫苗死亡率超高还不孕不育的微博看了看：

但最先忍不住吐槽不是科普部分，而是这位“陈顾问”在文中高调标红的“内外勾结邪恶势力”：一般人说这个也就算了，陈顾问你自己的百科上黑纸白字写着“英籍华人”，这还扯什么“内外勾结”，太容易引起误会不太好吧......

不过我们先聊聊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美国最近又爆发麻疹了。

从2018年底开始，美国东北角的纽约州和新泽西州爆发了被当地媒体称为“20年来最严重的麻疹疫情”。

纽约的疫情尚未结束，上周麻疹再次在美国本土西北角的华盛顿州的克拉克县爆发，截止昨天，根据克拉克县政府公布的数据，已经有53名患者确诊为麻疹，其中51人为未成年人（1-10岁的儿童为38人）。

2019年刚刚过去了10分之一，美国疾控中心CDC统计到的麻疹疫情已经接近2017年全年。

单看数字的话，美国的麻疹爆发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美国普及推广麻疹疫苗已经有半个世纪的时间，是全球麻疹疫苗使用最广泛，麻疹疫情控制最好的地区之一。相对来说，才开始普及麻疹疫苗十几年的中国，麻疹病例要普遍多了 ——2016年我国麻疹发病约25000人，死亡18人。

不过美欧这些曾经基本消除过麻疹的国家流行复发，要让信誓旦旦想在2012年就消灭麻疹的世卫组织更忧心忡忡。在2017年，中国所在的WHO西太平洋区域是唯一麻疹发病率下降的地区，在欧美都出现了反弹。全球疫苗免疫联盟首席执行官Seth Berkley 博士说：“麻疹病例的增加令人深感关切，但并不令人惊讶。经过多年的进展之后，由于若干因素的综合作用，促使麻疹在全球复发。”

这里的“若干因素”，其中就包括世卫组织认为是2019年世界健康10大威胁之一的“疫苗犹豫 / Vaccine hesitancy”。

疫苗犹豫是指因为害怕、担忧或者觉得不需要等原因，推迟或者拒绝原本应该接种的疫苗。WHO在分析这个威胁的时候，提到的案例，就包括麻疹和HPV。

之所以WHO对战胜麻疹充满信心，是因为战胜麻疹有一个非常好用的武器 —— “麻疹疫苗”。 这个被世卫组织称为“安全并且具有成本效益”的疫苗，在2000到2017年之间，让全球麻疹死亡人数下降了80%，预估防止了2110万例的死亡，被认为是“公共卫生领域最受欢迎的产品之一”。

消灭麻疹其实是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世卫组织认为只要疫苗能覆盖95%的人群，就可以预防疫情的爆发，那无非就是各国政府支持，是否愿意花钱的事情了。

世卫组织不缺钱，又有各国政府的大力支持，但2012年消灭麻疹的原计划却没能实现。麻疹流行复发的原因很多，比如地区冲突 —— 欧洲麻疹流行最严重的是乌克兰，乌俄冲突导致乌克兰是疫苗接种率全球最低的地区。而另外一个主要的因素，就是Berkley 博士所提及的欧美对于麻疹疾病失去警惕，以及一些谣言的流行。

所谓麻疹疫苗的谣言，我们之前说起过，就是指的1998年英国医生 Andrew Wakefield 的麻疹疫苗导致自闭症的论文造假事件。虽然该论文后续被证实造假，被刊登它的《柳叶刀》撤稿，Wakefield 本人也被吊销医生执照。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全球反疫苗人士的偶像名人。

麻疹疫苗导致自闭症的谣言其实并不难破解，但却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不断地推波助澜，拉低欧美麻疹疫苗接种率，最终导致疫情复发越来越严重。根据WHO公布的数字，2018年欧洲感染麻疹的人数是2016年的15倍。

这些有心人包括社会活动家、政客、影视明星、宗教人士和传统医学爱好者，他们将疫苗和自闭症等还不能确定发病原因的疾病挂钩，恐吓家长，然后高举“自由选择权”的旗子，鼓吹家长有权选择是否接种原本必须接种的疫苗。

谁敢说“自由选择权”不对呢？于是疫苗安全问题从科学领域的讨论变成了政治斗争，公共卫生专家和医生，面对职业政客的民意操纵而节节败退就不足为奇了。

其中一个臭名昭著的疫苗阴谋论活动专家，就是这次HPV谣言翻译的所谓资料来源“捍卫儿童健康团队”的主办人Robert F. Kennedy Jr. 。他也是美国民众疫苗恐慌的重要幕后推手之一。

作为大名鼎鼎的肯尼迪家族的一员，Robert F. Kennedy Jr. 如今被人所熟知的并不再是他被刺杀的伯父和父亲，而是他极端激进的反疫苗言论。从百白破到HPV，从流感到麻风腮，估计能想起来的都没放过。最近这位老兄正在华盛顿州折腾 —— 因为麻疹爆发，当地议会在考虑加强强制接种疫苗的法规，这下惹到了肯尼迪先生，赶快跑过去带着支持者游行示威。

有趣的是，在“捍卫儿童健康团队”网站上，反疫苗人士坚定的认为疫苗并没有什么效果，无论是HPV疫苗也好，还是麻疹疫苗也好，打不打都没区别。但是近些年欧美麻疹每次爆发都是在未接种人群中发生。比如这次在华盛顿的53个确诊病例中，47个是未接种疫苗，5个不清楚，只有1个是接种过麻疹疫苗的。

▲来自克拉克县政府报告（2月11日）。

因为美国多个州允许因宗教原因不接种疫苗，最近这些年的麻疹爆发大多和未接种疫苗儿童较集中的宗教社群有关。比如根据CDC的说明，2014年的麻疹大爆发，主要是发生在拒绝现代科技的俄亥俄州阿米什人社群中；而2011和去年的纽约地区爆发，也是发生未接种疫苗儿童较多的犹太正教社区。

▲不同年份的美国麻疹爆发的主要爆发人群。

明尼苏达的索马里人社区，也是一个典型案例。在近10年的时间内，反疫苗活动人士，包括被吊销医生执照的Andrew Wakefield 以及Robert F. Kennedy Jr. 多次跑到明尼苏达的低收入索马里人社区，忽悠他们说索马里孩子更容易因为接种疫苗而患自闭症，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将索马里人社区的麻疹疫苗接种率拉低到了美国平均水平的一半，并最终引发了2017年的麻疹爆发事件。

▲Robert F. Kennedy Jr. 在索马里社区宣扬疫苗有害论。

而在爆发之后不出意料，这些反疫苗活动家都没有出来救助或者承担责任，而是忙不迭的发声明，宣称索马里社区的疫情爆发和自己无关。

按道理，今天的文章应该多说一些关于HPV疫苗安全性，以及对于“陈顾问”微博的辟谣，但是这实在没太多意义。陈顾问的所谓论据，大多是照抄“捍卫儿童健康团队”的网站宣传，而这个网站，是出了名的各种胡编滥造，有什么好批驳的呢？比如上来就说HPV疫苗临床试验死亡率是10万分之85，如果这是真的，意味着全美国这些年几千万注射疫苗的青少年，估计要死个几万人了。

至于说HPV疫苗导致“不孕不育”，只是看不懂社会学统计数据的扯淡罢了：相关研究的论文作者自己都说了并不能得出两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经济水平高的人群疫苗接种率高，而这群人同时生育愿望也较低，这是社会经济学上很明显的两个共识，强拽到一起就能得到HPV疫苗不孕不育的奇怪结论。

这种推论的模式，和统计一下计划生育开始后的全球生育率情况，然后得出“说中文会不孕不育”结论没什么两样。

至于说HPV疫苗是否有效？刚刚《儿科》杂志在上个月发表的一篇跟踪研究显示，在对2006年（HPV疫苗上市）到2017年美国辛辛那提的年轻女性的HPV感染情况研究显示：接种4价HPV疫苗的女性，HPV感染率下降了80.9%。甚至没有接种疫苗的女性，HPV感染率也下降了40%。这显示了疫苗本身对于社会整体疾病传染控制的有效性。

所以选择很简单：如果你没有被迫害恐惧症，认为各国政府，加上世卫组织联合国这些机构一起和大企业联手对全世界谋财害命，那就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认真接种疫苗，预防疾病。

最近几年各种负面疫苗事件频发，公众对于疫苗安全的信心也相应越来越低。但越是如此，我们越要警惕相关谣言的流行。

对于疫苗，我们应该理性的分析接种疫苗的必要性，合理要求提高疫苗安全性和有效性，监督疫苗的有效管理，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但如果看到不知道哪里来的人，从不知道哪里捣腾了几段驴唇不对马嘴的文章就要推翻世界级权威组织共同的卫生健康建议。这已经超过了“言论自由”和选择权的范畴，这只是在造谣害人罢了。

原本因为没有“政治正确”的帽子，我国在执行公共卫生政策的时候，的确比欧美要更坚决。比如在小学生入学疫苗要求上，就不会搞什么“宗教信仰权”的法外之法。

选择怎么治病，怎么生活，的确是个人权利的一种体现，用我们曾经吐槽过的说法，这叫“自由zuo死权”。但疫苗和其他事件不同，逃避接种损害的不仅仅是本人的健康。就像前面提到的HPV疫苗跟踪研究所显示的一样，疫苗接种率的提升会惠及全社会；而相反，如果因为谣言流传，让越来越多的人患上“疫苗犹豫症”，导致疫苗接种率下降，那受到损害的，也是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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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New York’s Orthodox Jewish community is battling measles outbreaks. Vaccine deniers are to blame.

https://www.vox.com/science-and-health/2018/11/9/18068036/measles-new-york-orthodox-jewish-community-vaccines

Somali Parents’ Rational Concerns About Vaccine Safety

https://childrenshealthdefense.org/news/somali-parents-rational-concerns-vaccine-safety/

Measles Cases and Outbreaks

https://www.cdc.gov/measles/cases-outbreaks.html

Robert F. Kennedy Jr. testifies in Olympia against measles vaccine bill

HPV Vaccine Safety

https://www.cdc.gov/hpv/parents/vaccinesafety.html

New York Confronts Its Worst Measles Outbreak in Decades

https://www.nytimes.com/2019/01/17/nyregion/measles-outbreak-jews-nyc.html

百度百科：陈一文

https://baike.baidu.com/item/%E9%99%88%E4%B8%80%E6%96%87/37772

《中国2015-2016年麻疹流行病学特征分析》

《Human Papillomavirus Vaccine Effectiveness and Herd Protection in Young Wom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