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谁来承载腾讯的“半条命”？| 姚劲波的野心与未来已来
“我们一拍即合，”姚劲波说，“真的是一拍即合，我跟腾讯说我们一起来干件事，腾讯说支持我，就是这样简单。”
这是一桩没有输家的合作，58同城赢得了更庞大和精确的数据，并且渗透进了用户的社交图谱中；腾讯拥有了一个“社交赋能生活服务”的桥头堡，在与阿里的对垒中封死了一个路口；58同城和腾讯的用户能得到更多、更精准的服务……
“我们合作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双方优势非常互补，没有任何冲突，没有任何人反对这个合作。第二，是股权合作关系，信任基础是在的，我也不用担心他把我的数据怎么样，他也不会担心我，毕竟是深层次的合作。”姚劲波说。
这是一桩好合作，也许还是一桩好买卖，就像腾讯一直干的那样。2014年腾讯控股以7.36亿美元收购58同城19.9%股份；2015年4月，58同城与赶集网 合并 之后，腾讯又增资4亿美元支持该合并并进一步增持58同城股权。迄止今日，腾讯已经成为58同城第一大股东。
关于“腾城计划”
我无法确定，腾讯控股与58集团在9月12日发布的“腾城计划”正是这样一桩事件。它的确简单、琐碎，甚至看不出有什么独特之处，但腾讯控股总裁刘炽平和58同城CEO姚劲波都相信，他们要打造的“最强社交生活服务综合体”，有助于缔造一个新的未来。
它们彼此的优势显而易见，正如其共同发布的通稿中所说：“58集团作为中国最大的生活服务平台，长期耕耘于生活服务领域，拥有丰富真实可靠的生活服务资源及强大的O2O服务能力。腾讯基于微信、QQ等通信平台成为互联网连接器，一端连接合作伙伴及商户，一端连接海量用户，构建了一个健康活跃的互联网生态圈。”
“腾城计划”是从腾讯和58同城中各取一字，“旨在共同打造‘最强社交生活服务综合体’，让互联网真正惠及用户和中小微商户”。
“一方面，双方将通过58生活服务场景与腾讯社交场景的连接，深入洞察用户的真实痛点，为用户提供匹配、优质的生活信息服务。同时，双方也将为中小微商户提供精准的用户定向与深入洞察，搭建动态的广告投放系统，提高营销效率，创造真正的商业价值。”
就58同城来说，这是其第一次开放数据合作；而对于腾讯来说，这只是它生态布局中的一个环节。就在去年10月，腾讯也曾与京东推出“京腾计划”，同样计划基于数据的打通和分析，通过精准画像实现有针对性的社交电商营销。
腾讯控股总裁刘炽平说，在几桩大规模合并之后，O2O已经从“浅水区”进入了“深水区”，以前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残酷竞争将被品质和服务所取代。腾讯希望能与58等合作伙伴一起承担起责任，让互联网真正有效支持实体商业发展。“腾城计划”不仅将提供更好的生活服务闭环体验，也将帮助中小微商户获取用户、升级服务能力，以实现高效连接线上用户与优质线下商户。
姚劲波说：“这是两层意思：第一层是从千军万马都来做O2O，慢慢到服务沉淀于几个大平台，不再是那么低门槛的一个业务。第二层是现在简单的连接，比如说到家服务，已经不再是用户最迫切的需求，下一阶段对品质、对数据、对场景升级的需求会变得更大。”
姚劲波第一次听说“浅水区”和“深水区”，“第一次听他说O2O到‘深水区’的说法”。在此之前，他与马化腾和刘炽平的交流中，对方都未曾提出过这样的概念。他只是在几天前读到马化腾《给合作伙伴的一封信》，信中说：“我们与合作伙伴共建的新生态正从‘一棵大树’成长为‘一片森林’。”
“近几年，腾讯专注做连接，聚焦社交平台、数字内容及金融‘两个半’业务，其他垂直领域都与伙伴合作。对于合作，我们拿出‘半条命’，坚持去中心化，协助大家成长为自主的平台和生态。我们很清楚，孤木难成林。只有赋予开放分享的基因，生态才可能长成一片森林。”
姚劲波喜欢“半条命”这个说法。他说58同城是某个方面“半条命”的承载方。
“我们核心的业务主要是5大板块：招聘、房产、汽车、生活服务和二手业务。这5个领域我们都做到了最大，比如说招聘，合并赶集以后，我们今天占有中国蓝领招聘市场90%份额，峰值时候超过5000万人在同一天使用58和赶集的招聘服务；我们也收购了中华英才网，准备把招聘往白领方向移动。
“房产方面，‘58+赶集+安居客’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中立房产信息平台，每天访问量、经纪人数量，以及收入，都是行业最大。
“汽车方面我们也是最大的二手车交易平台，同时在今年年初我们也投资了一个独立品牌瓜子二手车，一个C2C的交易平台。
“在生活服务方面，我们有搬家、维修等等领域，在各个细分领域，我们都是唯一的平台类的网站。
“58集团是最大的二手信息平台。我们也发布了一个独立品牌叫转转，转转是跟腾讯深度合作的，我们用的是微信登录、微信支付，微信也把社交关系开放给了转转，希望能够帮助转转打造成一个更加可信、更加智慧的二手交易平台。”
58同城承载着腾讯的“半条命”，一同承载这半条命的，还有很多公司，它们共同构筑了腾讯的“生活服务生态”。马化腾《给合作伙伴的一封信》中说：“这个想法正在变为现实。近两年，京东、滴滴、美团、58同城、携程等不少伙伴快速成长……”
我曾在 《场景革命？这是一次“和平演变”》一文中将58同城定义为与腾讯、阿里巴巴同类的一家“生活类公司”。
从58同城的业务布局来看，它是典型的“生活类公司”。58集团的目标是“形成生活服务全场景矩阵”。在整合了赶集网、安居客之后，58同城已经成为颇具影响力的流量入口。
当AT一天的涨跌都会超过58同城总市值的时候，58同城的目标却是 “中国最大生活服务平台”。我们可以看到58同城的潜质和野心。当它成为一个生活场景之后，它还是有望更进一步，成为AT之外的“其他”的新领军者。
姚的野心
姚劲波说：“我觉得不需要想这些东西。合作如果对用户有好处，对商户有好处，一定对平台有好处。至于你能做多大，不用去想，最终还是这个行业、这个产业能有多大，会自然把你抛到那个高度。我也并不认为一定要达到多少亿级收入，或者一定要到什么规模。我就做一个服务，用户很喜欢，商户很依赖，它该多大就多大。我并没有说我要成为一个新的BAT。很多人会这么想，我觉得意淫成分比较多一点儿。你所从事的行业边界决定了你能做多大，我觉得我们还有很大的增长空间，至少还有10倍、20倍的增长空间。”
很多“新领军者”在阿里巴巴与腾讯之间左顾右盼，唯有姚劲波却在“二马”中间左右逢源：58同城从股权结构上来看，是典型的“腾讯派”公司；而姚劲波作为湖畔大学学员，又属“马云派”。游走在中国互联网最具权势的“二马”之间，姚劲波正在寻找58同城成为“生活类公司”的机会。
腾讯和阿里巴巴正在成为中国互联网的“基础设施”，微信支付和支付宝已经确切无疑地成为了线上支付的主流。马化腾在《给合作伙伴的一封信》中也说“支持合作伙伴发展的生态基础设施正在迭代”，其“半条命”的说法，也正是将腾讯定义为了“基础设施”。它们已经不需要再去独自孵化新的业态。它们只需要开放、接纳、融合、妥协，有时候也许会是残酷的收割。
姚劲波说：“事实上，最终大的用户平台就那么两三个，跟国外趋势也是一样。社交必然是一家独家，用户希望在平台上获得所有服务，要实现这点，合作是最好的方式。我们也并不是什么东西都一定自己做，不是想变成一个独立王国。58业务更多的考量是怎么做对用户有好处，怎么做对商户有好处。我希望自己是充分开放，不止向腾讯开放，甚至向阿里开放，跟百度我们也有很好的合作。只要对用户、对商户有好处，我们尽量开放，没有预设条件，这样结果会更好。”
姚劲波1976年11月出生于湖南益阳，表面上腼腆斯文，性格却是个典型的湖南人，霸蛮。在经历过寻常的少年时代后，他偶然间到青岛海洋大学（后更名为“中国海洋大学 ” ）化学系读书。他曾告诉《人物》杂志，对化学，他毫无兴趣，“都是做实验，滴酸碱，我根本就滴不准，这事儿就不是我做的”。
《人物》杂志稍早前的封面故事曾描述：“偏居青岛一隅，姚劲波通过在图书馆里博览群书保持着和世界的联系，在此过程中，‘对互联网逐渐有了了解’，熟悉了杨致远、张朝阳等人的故事，中国第一代互联网创业者成为他的偶像，1997年，在买了第一台电脑后，他开始模糊地希望未来能投身于此。”
大学毕业后，姚劲波正赶上中国互联网的第一波热潮，那些“数字英雄”召唤他去创业。在经历过几次并不十分成功的创业后，2005年，他决定将未来孤注一掷于一个叫“58同城”的分类信息网站，“一个神奇的58”。
在接下来十年当中，他与赶集网的杨浩涌领导彼此的公司，借助资本的力量，进行彼此攻伐、血腥杀戮。他们将苦战持续了整整十年，然后在2015年4月17日，它们合并了。
今天回头来看，如果没有去年春天的那场合并，那场被他称为“人性大战”的较量与妥协，姚劲波的野心将会只是一个幻影。
“跟赶集合并，让我们更加把眼光往前看，往新的机会看，这对我们是有很大好处的，毕竟不用老是回头去打仗了，这是我们合并以后，在新业务上的布局、在创新上走得更快的原因。”他说。
“如果没合并，现在有可能还在打仗，有可能把他打败了，有可能还在僵持，这都有可能。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在创新业务上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力度，或者不敢有这么大力度，这是必然的。”
那十年的苦战，正是刘炽平所谓的“浅水区”之战，双方为了生存、为了规模、为了一个更清晰的未来，依靠血性和本能搏杀。当杀戮停止、战火熄灭，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姚劲波要寻找一个更远的、更清晰的未来。
在过去的一年中，姚劲波频频出现在各种发布会的现场，发表演讲和接受访问。瓜子二手车、安居客、品牌公寓、转转、数博会、腾城计划……他以CEO或重要股东的身份，去为这些创新业务、战略选择站台、鼓掌、呐喊、呼啸。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宿命。
“我觉得只要发布的事情是对的事情，我就值得去参加。转转的发布，很显然它满足了用户的需要，腾城计划也是一样，满足了用户的需要。事情本身是对的，这很重要；本身是在发展的趋势和规律上的，这很重要。像这个‘腾城计划’，它的推进一定会很顺利，因为它是让58和腾讯双赢的，它是做了一个乘法，不是我们把东西给腾讯，腾讯把东西给我们，它是让双方的价值变得更大。”
未来已来
姚劲波相信生活服务业正在迎来自己未来十年的“黄金时代”。他通过58同城的数据分析发现，大量的产业工人正在向大城市的服务业转移。“我们的大数据，很简单，你把简历里面第一份工作在东莞，第二份求职地在深圳的调出来就知道了。”
东莞的产业工人开始向深圳迁移，苏州、无锡的产业工业开始向上海迁移……“这就是生活服务必然崛起的先兆条件。生活服务这个产业会容纳越来越多的就业人口。中国过去是制造业驱动，现在慢慢变成服务业驱动了，就业、GDP、绝对的消费金额，都会成为中国经济里面增长最快的那部分。”
在此前接受访问时，姚劲波曾说，互联网覆盖到一定比例，用户与生活服务行业等领域的结合才刚刚开始。这也是他对下一个十年保持乐观心态的原因。
生活服务业是一个不受周期影响的行业，因为它是一个刚需行业，“基本上不受经济危机或者经济下行的影响”；但是生活服务业也是竞争最为惨烈的行业。姚劲波说：“没有一个行业是没有竞争的。我们在这个行业里面，关键看你能不能提供好的服务。”
“生活服务确实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很多人尝试过。我觉得我们现在尝试的很多东西，已经走到了全世界的前面，所以连去国外借鉴的机会都没有。中国在移动互联网的普及率，现在是超过发达国家的，所以跟腾讯的合作也会让我们走得更快。”
姚劲波说，跟腾讯在数据上的合作，使58同城有机会为用户提供更加精准的服务，有机会更好地识别虚假信息，让用户和商户更加信赖58，信赖腾讯体系。
张茅疑问：“你为什么这么老实就加完了？”姚劲波说：“加这个词对我们没有任何不好的影响，因为用户来58这个网站，他就是来看信息的，在我们这里信息和广告是一个整体。58会把核实过的信息、认证过的信息在更大范围发布，覆盖更多客户，把商户和用户更好地连接在一起。”
我问姚劲波：“在你的想象里面，58同城应该成为一家什么样的公司？”
姚劲波说：“我希望我们能够把我们从事的生活服务行业的商户和用户更好地连接在一起，没有欺诈，非常精准，效率非常高，每个用户都能够让生活更简单、更方便，同时我们通过连接商户和用户，让商家能够拥抱互联网，积极地服务用户，都能够有很好的效率，能很好地活着，发展壮大，让好的服务和好的用户能够不断地连接，不断地互相促进。这是我们的理想，也许还需要10年才能实现。但我肯定的是，我提供的服务一定是越来越好的。”
“商业人物”曾在文章中说，当58同城这样的公司能够真正告别亏损，开始快速增长的时候，中国互联网的“黄金时代”才会真正到来。与AT一样，它们是“生活类公司”。它们所依靠的不是狂暴的扫荡，而是依靠在生活场景中的潜移默化。它们没有进行一场“场景革命”。它们进行的，是一场“和平演变”。
姚劲波一直认为，如果有人能够把数据打通，形成一个经济学的算法，这个人一定可以得诺贝尔奖。“数据打通对整个社会的好处是无穷无尽的，假设每个人都掌握所有的数据，这是多大的生产力？但是今天这些数据都是割裂的，都是分散的。谁要能发明数据共享算法，谁就能得诺贝尔经济学奖。”
尽管数据依旧处于分散、割裂和自我封闭当中，但数据的边界正在被打破，融合正在进行，未来的方向已定。这是一个模糊的未来，但它就像凯文·凯利在《必然》中所引述的那个判断一样：“未来已来，只是尚未流行。”
“你觉得你能给这个社会提供的最大价值是什么？”
“我觉得就是把人跟人、人跟服务更好地连接。”
姚劲波说，这也是他最大的野心和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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