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放送了一周广播纪录大片,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岁末特别奉献《致我们正在消逝的文化印记——方言季》 跟大家聊了上海话、陕西话、四川话、广东话和徽州话,大家伙儿给我们的留言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
没!听!!够!!!
这再一次证明了,方言的魅力,乡音的力量有多大。这其中,有特别多的网友表示,为什么不说说东北话呀?
严格地说,东北话可能算不上“正在消逝”,正相反,东北人遍布全国各地,东北话的地位“老霸道了”,这样特色鲜明、魅力无限的方言,不说上一说,总感觉缺了点儿什么。今天我们就应大家的点播,送上一集番外:
《东北那(nèi)嘎达》
与大部分方言日渐式微的状况不同,东北话似乎强大到无孔不入,天南地北的人都能说上两句。过去十年,作为传统老工业基地的大东北,经济发展落在了全国的后头,每年人口净流出180万,东北话也随之走南闯北。然而正是在这种“扩张”中,东北话那些独有的词汇,其中蕴含的独特文化却在不知不觉中褪了色。
大多数方言的形成,是由于封闭、阻隔,交流不畅。可是东北话却不同,它恰是多元文化交流融合的结晶。可以说,没有第二种方言,如东北话一样,吸纳了汉、满、蒙、锡伯等多民族文化的滋养,也融合了俄罗斯、日本等国的外来语汇。而东北话简洁、生动、形象,富于节奏感的特色,又与东北人豪放、直率、幽默的性格相当吻合。就是电台里随便用东北话播的一段路况,听起来都特别有意思:
东北人就习惯这样疏阔、不大讲究分寸的东北话。在哈尔滨,主持人白云的这档方言播报有一大批忠实的粉丝。用一位出租车司机师傅的话来形容:听这个,感觉像在零下 20多度的三九天啃冻梨,“得劲”!“爽”!
“我觉得说东北话可舒服了,用我们东北话来讲老裕座儿(YUZUO一声),很有劲,贼给力你知道嘛,很多话,用一些词语是无法来形容的,东北这些词一说出去就是这么回事儿,张嘴就能来。”刚刚走出直播间的白云和她在广播里用声音塑造的形象判若两人,皮肤白皙,架着黑框眼镜,透着几分文艺范儿:“你不觉得很洋气吗?就是一个女生,一看特别摩登,特别fashion,特别洋气,一张嘴‘你嘎哈去啊’,就贼有意思,我就喜欢这种性格分裂的感觉……”
在东北话里,土气和洋气本来就是硬币的两面,是一点也不“分裂”的。你能想象得到吗,土得掉渣的 “波棱盖儿”,也就是膝盖,那是正宗的满语,“喂大罗儿”——水桶,则是俄罗斯语的音译。蒙古族人、满族人、赫哲族人、关里人,还有俄罗斯人、日本人……。东北话,就随着东北大平原上的人来人往而不断发展。
但是,如果不是语言学家,谁会细究那些词汇的来源呢?倒是现实生活中,东北话的泥土气息,有时候让人觉得无可奈何。白云和丈夫郭亚洲之间,经常有这样的对话:
“老郭我跟你说,以后得上点心啊,以后在孩子面前不能说你那些土话……都土掉渣了。”
“土不土掉渣,我也不是特意教她,反正就是正常跟她说话,有时候东北话就溜达出来了,我也不是特意的。”
“但是你会影响她呀,关键她在孩子(群)里说你说过的这样的话,人家同学都笑话她贼垮,贼土……”
郭亚洲是白云的同事,和白云下了节目就说普通话不同,浓重的东北口音已经融入了老郭的血液里,张嘴就来的东北音儿,让他感觉有着强烈的文化归属感。“语言有地域性,而且他的根上有点自私性,都认为自己的东西好。你说普通话是便于交流,我说除了交流,有些东西是不是还得留着啊,就是你这语言背后,这些文化,这些传统。”
然而,让老郭担心的是和妻子持同样观点的人占了多数。他发现,人们本来兴高采烈地看着东北方言的笑话小品,可是渐渐的就笑话起自己家乡的方言来。随着社会生活的快速变化,一些词汇也在逐渐消失了。“有老多纯东北的方言,我都给忘了,过去咱们养猪,你知道咋叫猪吗?叫‘哥涞涞’、‘嘎呢呢’。”
在白云的记忆力,有些词已经很陌生了。“‘炕琴’知道是啥吗?但我是真不知道,它是有年代感的人才知道,岁数小没经历过,对,后来呢我就问我妈,我说啥是炕琴呢?我妈说就是你姥家炕上那个装被子(褥)的柜子。”
没有了火炕,自然就没了炕琴,这不是方言流逝的悲哀,而是时代发展的铭证。
袁震也是一个地道的东北人,东北人直来直去的性格在他的歌曲里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用乐观心态,保护自己的家乡方言,这正是像袁震、白云、郭亚洲等一批有着方言情结的东北人的心声:“我曾经有这样一个观点,就是要建立方言的保护区,因为这个东西你真的不保护,它可能真的就没了。”
保护区保护不了方言,方言也不需要保护区的保护。方言是一种文化,是一群活生生的人,是一块土地上人们生活的韵味。白山黑水不变,东北人还在,东北话就不会消亡——然而它会改变,随着社会的发展改变,随着生活的改变而改变,就像它曾经经历过的一样。
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梁晓玲并没有苛求自己的孩子一定要说纯正的普通话,在她眼中方言和普通话是可以共存的,她说也许这正是方言可以在流变中能够自然生长下去的根脉:
“方言是为方言区服务的,普通话是为全中国人服务的,这是两回事,你学方言是学方言的,学普通话是学普通话的,就像你学汉语也不耽误你学外语,可以并存,也应该并存,我们都知道方言是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现在的趋势呢,一方面是推普,这是为了公共的交流方便,交际方便,但是另外一个大的方面趋势就是拯救保护方言。”
“我觉得用那个‘哏’,特别贴切,老百姓讲话叫特别的‘贴铺衬’。”
“应该是‘侉’,东北人说话侉,语音和词都很‘嘎咕’。”
“我觉得形容东北话用一个字儿的话就是‘贼’,哈哈,我觉得东北话很特别,特别的意思,贼好啊!”
想再听一遍之前五部方言声音纪录大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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