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兹找寻着，比较着上次出现的图像。他的眼球快速摇摆，战机的思维在这一刻似乎延长了他神经的时间感，提高了神经电，他看到的东西都减缓了速度。
里兹选中其中闪烁最亮的最中心的一个，按下开火钮。机炮一闪。
“闪！”里兹大喊一声。
罗伊立刻横滚，释放干扰碎片掩护，一个前翻紧接着有后翻。
罗伊闪避完停在一个惯性姿态翻到了机群上方俯瞰。黑暗中敌机群有爆炸的微闪，似此起彼伏点点星光。
“打中了吗？”罗伊喘气问。
“中了，起码破了它隐身……”里兹说。
战机组已经纷纷开火，周围空间满是机动的开火后变轨留下的痕迹。里兹能看到闪烁的绿光越来越少。
“我找到一个没动的，z轴正转七度。”
罗伊嘴里倒数“三、二、一”，横向机动，战机虽然旋转，但里兹瞄准的方向炮口的摇摆没有超出机炮调整角度。里兹用了不到半秒开火，然后罗伊再次变轨离开射击位。
“炸了。”里兹看到辉光，报告说。
墨林哼唧着抱怨船体各轴旋转幅度速度太大，如同过山车，令他晕眩反胃。
“你这静态恢复太不讲究了。”墨林说。
“我感觉很好。坚持下。”
“爆炸碎片密度够让他们全部暴露了。”里兹带着欣喜的说。
频道里突然传来巴利尔的话，预警系统同时也接进来。
“探测到之前航母释放了第二批战机，速清理掉这一波。”
两架预警机在优势确立后，开启主动交叉探测，残余无处遁形，瞬间被消灭。
预警播报响起：“第二批敌机五分钟进入射程。x轴2度，y轴3度，z轴0度，距离37，速度25。”
巴利尔在频道问：“罗伊，你是怎么瞄准他们的。”
“我……不，是战机似乎能看到一种绿色的闪光，但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光？”
“你们能看到所有敌机？”
“是，刚才是的。”罗伊说。
“将你机位置固定在阵型顶端，待会儿如你再次发现敌机，瞄准他们密集处开火。”
罗伊领命：“是，长官。”
“小伙子们，打得好，放开战机休息一会儿。各机驾驶员汇总伤情，预警机标记敌方爆炸碎片，制定回避轨道。”巴利尔加快了语速。
“这回你抢了风头了。”墨林说。
“哈哈，我就觉得咱们这机不一样，下次我要让巴利尔给我最好的补给喂它。”罗伊说着拍了拍舱壁。
诺尔莎这时在频道里汇报损伤。
“报告，长官。诺尔莎机左引擎出力下降，矢量构建失灵。动作反应时间降低百分之六十。”
“诺尔莎机留在最后，停掉所有辅助功能，优势确立后再开火。”
“遵命。”诺尔莎恭敬的回答，然后语气立刻变得像平日当仁不让，“诸位，我这台没那么脆，你们少来掩护我那种恶心事儿，老娘血比你们热。你们自己保好小命。”
“扯淡，谁管她。”罗伊说，“换黛比差不多。”
里兹没在意听诺尔莎的话，他皱着眉说：“那绿光到底是什么发出来的？”
罗伊说：“咱们战机肯定进化出了什么高级功能。”
“谁知道，”墨林也拍了拍舱壁，“谁知道这怪物每天在里面做什么。”
“咱们现在就是在它肚子里，哪天饿急了就把咱们吃了。”罗伊兴高采烈的打趣。
里兹插话：“所以主力舰队不用它们，因为害怕它们不受控。”
墨林意味深长的说：“可那些讨厌它的人也没毁掉它，还是让它们上战场了。”
“这可比那些榆木疙瘩战机酷多了。”
“可它还没和异人类战机接触过，咱们只是对战演练，它怎么变出这功能看透无人机隐身的。”
罗伊不会去想这种问题。没人了解战机的原理。每次对战完战机只是采集他们驾驶体验数据和评价。
墨林说：“也许是变异储存，它保留并储存了很多变异。也许它一直存着这个功能，只是之前没用过，这些变异的优势之前也一直没体现出来。”
里兹意味深长的说：“难道它每天都在变？”
罗伊坐着手一撇事不关己对里兹说：“费这个神会让你反应慢一个等级。”
里兹暂且打住，可他一想到和驾驶舱仅一墙之隔的东西，就身上不舒服。很小时他就听说过如果有人摸过或碰到这些制造出来的生物体，基因和它们生物机体基因就会发生交互，会一点点的让人变成不是人的东西。
里兹努力的打消念头，让精力回到操控上，然而他发觉延时感依然存在，他发觉这实战以后延时副作用在他头脑中变得更明显。战机调整和变轨的细微动作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减速的命令有种魔性，整个视听满灌进他头脑，嗡嗡作响。他做战前准备，自己的动作显示在虚拟界面上，也慢得跟不上他思维。回忆和担忧总是无形的渗入他思维的间隙：他出生的那个星盟边缘的红色矿山星球；全家每周礼拜和听布道的人群；参军入伍；追击无主的无人机过程中误击僚机；他站在旧人面前，他们却认不出或不把他家人看。
“墨林，再来点提神的。”里兹说。
“还没吃够？”罗伊接话。
“你有什么感觉？”墨林说着抬眼看里兹，把他全身的身体效果显示在自己视界上。里兹没有明显异常，只是神经反应处于相当兴奋的状态，而在战斗接入时这是正常现象。
各机完成诱饵，开启静默前读秒，预警机利用最新监测数据把锁屏预测传送各机。
巴利尔在频道里最后讲道：“这波来敌速度更快，一旦发现就开火。两机一组分配火力。里兹，你第一枪不能失手。”
“是，长官。我看到就开火。”里兹回复。
机群静默开始。
“非要首发命中……”里兹悻悻的念叨。
“这有何难。”罗伊哼起小曲，接触还要有五分钟的时间才能进入彼此试探的距离。
“再给我追加百分之二十的清醒剂。”里兹请求墨林。
墨林告诉里兹：“最多百分之五，别太玩命闪了脑子。”
里兹从战机系统里回放刚才的战斗记录，仔细端详战机记忆库里影像中绿光的模样。
罗伊哼着曲儿叨叨：“黛比什么时候能轮岗到这艘。”
“可能吗，门儿都没有。”
“只是例行交换串门时间太短啦。”
“其他战机会把你打爆的。”墨林说完端详两人。
战斗前，左边的罗伊兴高采烈，肢体上就能看出来；右边里兹一动不动看转录下神经的回放，罗伊丝毫感染不了他。
“别紧张，我已经编好特帅翻滚动作，他们绝对连毛都摸不到。”
墨林请求他似的抱怨：“照顾照顾上岁数的人，行吗？”
接入战机生物系统放大了他们的特点，墨林猜想。他天天观察已经熟悉两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罗伊的轻狂和里兹的谨小慎微在接入后都超出平日表现。是实战压力吗？墨林只能猜测。在无尽的狭小空间度日，他能做的只是端详那两个人和自己，不停用新的想法打发掉旧的念头。
墨林加入队伍后有过尝试但无法接入战机，他一接触战机神经系统思维就会化成碎片蜂拥而出，然后惊叫中被人从神经接入器上卸下来。别人说他的神经和战机间存在干扰。墨林只能在服用大量镇定药物情况下接入，但又大大降低他反应速度。他几乎和主副驾岁数加起来一样大，现在只能作三副加入这支队伍，发挥一点过去驾机的经验。要不是那些人承诺给他一样的养老和土地酬劳，他不会踏上这次任务。一旦踏上穿梭在太空的生涯，他的熟人已被他抛在身后，他只期待着在找到个好年景赶上一个好星球时驻足养老。
罗伊制造的动静渐渐变小然后消失，悄无声息中每个人进入了伺机的状态。他们知道敌我都在黑暗潜行中彼此靠近窥探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罗伊首先悄声问了两遍：“你看到没有。”
里兹全神贯注于视野，轻声说：“没有。”
墨林在天花板上观察着他们。这么长时间的战机为什么对驾驶员还是那么的陌生？一批批的驾驶员都去哪里了？自始至终没有人传授经验，指导驾驶，而当他第一次近看这批战机时一眼就能看出激光灼烧和细小嵌入的碎片，无疑它们是上过战场的。现在又要一批新人重新摸索和发现。
“我好像……”里兹突然欲言又止。
“我看是……就是……”罗伊兴奋的讲。
突然舱室报警声大响。
“高能侦测报警。”墨林没喊完。罗伊已经一个变轨，按照探测出的高能分布轴线向外接连两个翻滚。里兹和罗伊咬紧牙，不稳定的旋转中看到战机下方一片宽阔的漆黑空间里之前各机释放的干扰片燃烧的亮光转瞬明灭，一闪而过。
没有爆炸和燃烧，说明他们都躲过了。可罗伊更害怕的是看出那高能射线在空间中可能的宽度。
“锁定目标了。”里兹喊起来。
罗伊看了眼标记，两个变轨驾驶舱天旋地转，然后又突然让机体瞬间排除绝大部分滚动，战机像钉在轨道上一样稳，主炮正停在面对敌机群方向。
依靠战机的眼睛和火控，里兹在旋转时已经锁定目标。探测器显示敌机群里两架敌机开火回避，没有被捉。战机队里都应该忙于躲闪微航母的远程炮火。
里兹瞄准敌阵当中泛出绿色最鲜明的一架，开火。目标冒出穿透性爆炸的火花。这一切不过半秒，然后眼前的景象又再次因高速变轨变得模糊，战机已经接近速度的极限，突然机动停顿转折中，罗伊感到周围散布的干扰片一闪，神经立刻绷紧，战机也仿佛浑身一紧，硬生生的跳开，让所有人都受不了这股加速度。虽然他们都做过适应性改造，墨林用上浑身肌肉也难以对抗这样的加速，难以抑制的惨叫了一声。
尽管如此，里兹咬着牙按选择下一个目标时，敌阵中又两架被击毁。里兹用了百分之九十的功率发射就是为了让爆炸更亮，使得周围战机被火光点亮，然后炸裂的碎片造成连锁的暴露。里兹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绿光，四散躲开已经爆炸的战机。
“孙子，差点儿燎到咱们。”罗伊这时才喘过口气大声的骂出来。
能像这样瞄准太好了，里兹想，不用再跟赌博似的通过分析猜测敌机瞬间的影像和能量反应去预测他们闪避轨道。他现在只恨充能太慢，不能连发，眼瞧敌机上蹿下跳无法下手。
墨林缓过口气，虚拟视界上主副驾心率血压都已经接近战斗允许的上限，压力测试水平也超出任何一次模拟时的记录。
敌机身上的绿色密集的闪烁，里兹看到两架从未动过的敌机主动规避。高能侦测报警突然出现在三个人眼前。
“又来了。”罗伊大喊。
“等等。”里兹也大喊，“等两秒。”
高能轴线这时分析出来。
“我们在轴线……”墨林没说完战机已经跳起。
里兹打空了这一发。
里兹能看到高能射线燃烧掉的碎片，就是从敌机闪开的区域穿了过来。
“怎么动了！”里兹大声说。
罗伊紧张的变轨机动。
“他们扎堆正是机会。”
“你不要命了……”
两个人对喊起来。两人不约停住。有人的战机被击灼伤了，他们两人都能看到自己机群后方红外热源在漂移躲闪。
“是诺尔莎。”罗伊说。“丫破机本来就慢。”
现在还少了出力。墨林无法亲眼看到交战的情形，但是胸口有种厄运立刻将降临他们的厌恶感。
“他们双炮开火了，豁出去了。”
火力充能刚到百分之十几。里兹突然开火，大喊：“机动，机动。”
罗伊吓一跳，立刻变轨翻转起来。旋转的驾驶舱里只听到罗伊喊：“十点能量有屁用。”
里兹趁战机机头俯仰没随旋转有太大变动，又锁定了另外一架。
“我锁定了。”里兹话一出口，手上已经按下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