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春天的阳光,夏天的雨,秋天的星空,冬天的雪,和每一个热心的你~”
我,一直是对时间和季节更替敏感的人。
四季更替,空气的气息,草木的味道,风滑过皮肤的触感,以及身边穿梭的人,都是不一样的。
立秋过后,深圳更是热了,热得让人有些躁动。直到昨夜,雷声大雨点小,也算是降了三分暑气。屋檐落下的雨珠滴滴答答地与栏杆碰撞出一曲有节奏的交响乐,轻轻地叩在我的心门,打开了记忆的阀门。
嗯,夏天走了,留不住。四季轮回,停不了。
记住了那些刻骨铭心的感动,却也挺好!
春·阳光
三月的一个周末,葬爱家族六人小聚,相约香山。同行的还有葬爱家族的团宠——我的小侄子豆哥。玩完后,从香山下来,还有很长一段盘山公路。因为是在郊外,叫车进城比较难,只有走到山底才有可能拦到的士。我们一行人走走歇歇,许久,还是停留在半山腰。眼看,太阳都快落山了,豆哥也一直在喊着走累了。
这时,爱港和爱笑提议,不如我们拦截过路的顺风车进城吧。着实疯狂!来这自驾游的人不少,但过往的车辆对于路上一群挥手呐喊的人估计只会感到莫名其妙,或者视作恶作剧,所以擦肩而过的私家车很多,要么是座无虚席,要么是呼啸而过。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只有身后的三人还在执着。突然,我被叫住了。回头看,他们还真截到了一辆车,不过挤挤应该也就只能坐下两人。备受关照的我,成为了这个幸运儿。
我带着豆哥坐进了这辆陌生小车的副驾驶。车子很干净也整洁,一上车一阵淡淡的清香就扑鼻而来,但一点也不刺鼻。车里除了司机大哥,后排还坐着一个小女孩和一个阿姨。一开始,除了言谢,我也找不到更多的话题攀谈。后面,身旁的大哥主动逗起豆哥,气氛慢慢缓和了。交谈中,我知道了他是带着母亲和女儿过来春游的。透过反光镜,我看到旁边的这位大哥大概三十岁出头,五官端正,儒雅随和,说话不徐不疾,得体有分寸,给人一种很绅士的感觉。他说,他家是历经铺的,只能捎我一程,到了那打车进城也就方便多了。我说,没问题。毕竟麻烦别人就很不好意思了。
一路上,后排的小女孩主动和豆哥分享起零食和玩具,两人聊得很是投缘,后排的阿姨也热情地找我攀谈着,聊聊家常,问问工作,旁边的大哥只是默默地听着,专心地开着车,偶尔接上一句,也很自然,不会冷场,也不显唐突。
到了历经铺,我准备下车,他却对后排的阿姨说,“您先回去做晚饭,我晚点回来,我先送豆豆回宁乡”。当时,我一脸懵,有点猝不及防,反应过后一个劲地说不用麻烦了。尽管不太远 ,但一来一回还是很折腾。“没事,不麻烦!”言简意赅的回答却铿锵有力,不容拒绝,我只好盛情难却。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好意思,他回过头瞥了一眼后排的小女孩和豆哥,嘴角微微上扬,“两小家伙玩得正开心!就当让他两多玩玩。这个饭点,你带着他等车估计也不太方便。”我轻轻地点了点头,“真是麻烦你了!”“举手之劳,不用客气。”惜字如金,却一点也不显得高冷。
下车的时候,我说,大哥加个微信,我把路费转您一下吧!他撇过头望着我,咧嘴笑了起来,这是我上车后第一次看到他笑。“要是真图你路费,我就不会载你们啦!小事一桩。快点回家吃饭吧!”然后,他又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将豆哥抱了下来,笑着跟我们说再见。
车子走远了,我还杵在原地,嘴里那句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谢谢”吹散在风中。牵着豆哥走在回去的路上,远处,太阳渐渐下落了,绮丽的晚霞点染着头顶整片蔚蓝色的天空,一抹余晖温柔地洒在我身上,暖暖的……
初春,那抹阳光,不愠不燥,25度刚刚好。
夏·雨
去桂林的时候,正是盛夏。出站,一霎时,天黑沉沉的,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该死!出站口上去是一排长长的步梯,赤手空拳走尚不轻松,何况我还有笨重的行李傍身,加之这狂风暴雨更是让人望而却步。
大雨之下,谁人都是行色匆匆,争先往上。我顶着被风撩起的一头散发,一手拽着行李箱,一手扯着飞扬的裙摆,脖颈用力夹着分分钟要被掀顶的雨伞,费力地一步步踱着。此刻,绝望、无力、又彷徨,女汉子也不好使了。
突然,一个白衣小哥逆着人流往下走,本就站不住脚跟的我,被这无意推搡更是摇摇欲坠,我皱着眉头,心里暗搓搓地骂着,别人往上你往下,神经病呐……
“我帮你提吧!”我还沉浸在前一秒的埋怨之中,尚未反应过来,下一秒手里的行李箱已经被旁边的白衣小哥接过去了。
“哦…哦,谢谢你啦!”我支支吾吾地道着谢,小跑着跟上他,本想给他撑下伞,无奈人太矮,压根够不着。
等到爬上去,他后背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湿了,他转过身,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将行李箱递给我,“喏,你的箱子…可真沉”,语毕,嘴角露出一抹憨笑。
“真是太谢谢啦,不过你衣服……”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他湿透的衣服嗫嚅道。
“不打紧……”他话未落音,一个穿着碎花裙的漂亮女孩向我们走来,朝我莞尔一笑,然后看向白衣小哥,“我们走吧!”他接过女孩手中的伞和行李,对我说“这是我女朋友,刚刚她回头恰好看到你走得有些吃力,就叫我下去给你搭了把手”,“哦…哦,谢谢呀,你们人真好”,我有些感动于这份“雨中折回”,可是除了苍白的道谢,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举手之劳啦,不用谢。你是过来旅游的吗?一个人要注意安全呀”女孩的声音甜甜的,眼睛眨巴着,很是清澈,有种不惹尘埃,清新脱俗的气质。没有美得不可方物,却就是让人过目不忘。
“是的,我去阳朔玩。”
“水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阳朔很美,祝你旅途开心啦!”没有任何铺垫,出口成章,却又不显刻意。我再次被女孩的脱俗所打动。
她说,他们是桂林人,在外地求学,回来过暑假。寒暄几句后,他俩便先道别离开了。白衣小哥为女孩撑着伞,女孩为他擦拭着脸上的雨珠,伞下紧靠的两人在雨中渐行渐远,融入人流……
白T、碎花裙在人群中很是朴素,搭配在一起却是刚刚好。不花哨也不单调,不招摇也不俗套,自带一种纯粹美。一方山水养育一方人,那抹背影是我在桂林看到的第一道风景。
盛夏,那场雨,酣畅淋漓,心底很是清凉。
秋·星空
十一月,临近考研。为了缓解复习的压力与焦虑,从图书馆出来,常常会去东田径场跑上几圈。
晚上,这儿人很多。昏暗的路灯下,赛道上有集训的、跑步的、散步的,老师、学生、附近居民。
一日,我照常跑完,正准备往回走,恰好并肩走来一位老大爷,从田径场出去有一段台阶,很窄,大概一次仅容一人通过。出于基本的礼貌,我放慢脚步,想让他先走。不料,他也停下了脚步,“年轻人,你先走”,他伸出右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不不不,您是长辈,您先走”,我赶紧停下脚步,退到一侧。“你年轻,走得快些,我不能挡住你的路。这是你们的世界喽,该你们去打头阵了”老人家一语双关,我有些受宠若惊,但又不想再执拗下去,浪费彼此更多的时间。于是,我朝他笑笑,“好,谢谢您”,便快步走了上去。等他走上来,我们又一起走了一段路,也有机会聊上几句。
“您是农大的老师吗?”
“是的,我是农学院的老师,不过已经退休很多年了,我88岁了。”
“哇,那您还真是康健,好像和袁隆平教授同岁。”
“对,我和他共事过,他很好,嗯,真不错……”提到袁老,他眼睛里泛起了光,嘴角也开始微微上扬,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又像是在骄傲地赞赏着自己的故交。
我轻轻地点着头,不忍打断他。
等他缓过神,忙说“不好意思,人老了,也啰嗦。你呢?哪个学院的?学什么专业?”
“哦,我是园艺院的,中药专业。”
“不错,好学院,好专业!唐*你认识吗?”
“认识,我们专业老师。”
“嗯,他是我学生,很优秀,年轻有为。”
“哇,这么巧!”
“是啊,他是我学生,你是他学生。缘分。”
“师傅的师傅,说来我要称您师祖了,哈哈”
“哈哈哈哈……”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
后面,又聊了很多!说到他上学、从教、和袁老共事的很多趣事见闻,也有问到关于我的学业,规划等等。本来在十教就要分道扬镳的两人,最后却变成了绕农大外围散步一周。
他一边掰弄着手指,一边笑盈盈地望向我,“你22岁,我88岁,我们相差66岁。三个好数字!”
“是啊,遇见您真荣幸!”
“认识你很高兴”,他伸出右手,轻轻地和我握了握手。
说完再见,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又叫住了我。
“小姑娘,看!”他手指着天空,顺着他的方向,我抬头看到,幽蓝的天空下,高悬着一轮玉盘似的明月,漫天的繁星一闪一闪的,特别明亮。“记住,走再远,也要常常仰望星空,脚踏实地!不着急,你会成功的,我看好你。”他朝我笑着点点头,便背手离去。
我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苍穹,天空像是毕加索刚挥抹上去的墨蓝,浸染着每一个角落,满天的星星像是缀在这幅画作上的一颗颗晶莹而闪光的宝石,璀璨夺目。
总是步履匆匆,却不曾好好看看头顶这片无垠的美好。那一刻,我看着繁星点点,重复着老教授说的“仰望星空,脚踏实地”,仿佛心中的聒噪也慢慢开始平静,前行的步伐也愈加坚定。
深秋,那片星空,璀璨明亮,照亮了前行的路。
冬·雪夜
赶上年底快放假的时候,租的小居室里,厕所被掉下去的洗发水瓶堵住了,卡得死死的。下水道里不断涌上来的脏水异物传来阵阵恶臭。棍、衩、钩,捞、捅、翘,用尽一切能用的工具,想尽一切能想的招数,依旧徒劳,未果。
下着雪的大晚上,又是年关将至,一时半会也找不着专业人士来解燃眉之急,可若是放之任之,恐怕明早就要水漫卧室了。小鱼说,或许可以去买把火钳试试。尽管怀疑现下还有没有商铺兜售这种老古董,但是走投无路只好一试。
雪夜里,走了好几家超市也没有问到,甚至很多店家看我们指手画脚半天,也没懂我们是在说什么。走到一家芙蓉兴盛便利店,小鱼说,或许这种小店会有。我说,那进去问问吧。
推开门帘,收银台处,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翘着二郎腿,裹着棉被,烤着火,嗑着瓜子,追着剧,算是不折不扣的冬天标配了。我们进去,他抬头看了我们一眼 ,没几秒又把视线挪回到他的电视画面,似乎在这种大冬天谁也懒得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去起身伺候这些小顾客。在店里找了一圈,好像也没有发现火钳。不到黄河心不死,我最后又问了一遍老板,有没有火钳卖?这次,我刚说出来,还不用加上肢体描述,老板就立马会意了,后面得知老板原来也是宁乡人。
“什么年代了,哪还有火钳卖?你们两小妹子买那玩意干嘛?”老板终于挪了挪他翘到桌面的二郎腿,看着我们一脸狐疑。
我简要说明了用意,正准备离开。
他拦住了我,“你等等”,“真是个麻烦事。”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然后又放下身上的棉被,起身。
“我这有根不锈钢管,借给你们去试试,应该可以,不过你们得记着给我还回来啊。”他从后面橱窗递给我一根差不多两米的不锈钢管,我接过来却并不抱希望它能够派上用场。
“下水道不是直的,瓶子卡在了那个拐弯处,这个应该不好捞。”我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
“这样啊,那就难办了!”他抬起右手,一个劲地挠着后脑勺,眼珠不停转动着,在店里左右顾盼,似乎在寻找什么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过会,他又说,“你们等等,我去找几根铁丝”,果然,他又找来了几根铁丝,用钳子绕了个钩子,试图将瓶子勾上来。
接过他的铁丝,本道完谢就准备回去了。不料,走到门口,他又喊住了我们,“你们等等吧,我打个电话叫我老婆下来守店,我过去帮你们看看。”话刚落音,他那边就接通了电话。
“啊?这太麻烦你了吧......”
“没事,看你们两小姑娘,估计也搞不定,不疏通,这大冬天都睡不安生。”他撅了撅嘴,眉头依旧紧皱着,像是在操心自家的事一般。
......
走回小区的路上,天空还在飘着小雪,雪籽落在脖颈处,凉嗖嗖的,路旁的银杏疯狂地摆动着它的枯枝,掀起阵阵寒风。长沙的冬天总是凛冽而刺骨的。
大叔扛着钢管,提着铁丝,刚出门就打了个寒战,“真冷!”
确实,坐在店里,棉被包身、电炉烤脚自是舒服多了。
回来后,厕所的脏水已经开始溢到客厅了,一阵恶臭扑鼻而来,连我自己闻了都甚是恶心。但大叔却丝毫不在意,也不管鞋子会不会湿,撸起袖子就直奔“战场”。
大叔第一招,先是用钢管试着去通,果然,半晌,依旧送不下去也捞不上来,反而水愈加往上涌。他没有气馁,开始第二招,用铁钩去勾,搅来搅去,大概是瓶子太滑,仍然勾不到。最后,可能是病急乱投医了,他大桶冲水下去,用拖把疯狂地往下水道送,可是“以暴制暴”只是适得其反,不一会,水已经快速溢向客厅了。“他这是帮倒忙吧!”室友轻声在我耳边说,我轻哼应道,也在担忧今晚可如何是好。
“有没有塑料袋?”大叔依旧很淡定,尽管我低头看到他鞋子已经湿了。
“有!”我赶紧去找了几个塑料袋递给他。
只见他一层层套好圈在手臂上,我们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又想出了什么新招。正纳闷之际,只见他蹲下身,匍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板,一只手伸到下水道里去抠。
“啊?……”一旁的我们忍不住惊呼,那四周奔涌的异物都让我们无法直视,可是大叔全程面不改色,很是从容。
没多久,那个罪魁祸首——洗发水瓶,终于乖乖就擒了,他拿着抠出来的瓶子,站起身来,不禁打了一个踉跄,又利索地将其扔到垃圾桶,紧接着帮我们把厕所的脏物冲洗干净,才开始清理自己。
“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他紧皱的眉头也开始舒展开来,笑着对我们说。
“嗯,真是多亏你了!谢谢呀~”
后来,送他下楼,我又顺道去他店里做了个生意也算是略表感激。尽管他嘴上说着,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但是这样的“举手之劳”实属让人感动。
从他店里出来,雪也停了。风依旧呼呼地吹着,但是却也没有那么冷了,一股暖流注入心底,感觉暖暖的。
寒冬,那个雪夜,风雪交加,心底却很温暖。
雨停了,思绪也飘回来了。这些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那些人,面容也渐渐模糊了。若是再见,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认出他们来,但是那些片刻却是刻骨铭心。
因为这些记忆碎片,我对于四季有着另一种不可描述的情愫,也有着与众不同的期盼。
他们不同,是少年、青年、中年、老年。
他们一样,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也是一个热心人。
一面之缘,举手之劳,却如同一抹阳光,一掬甘露,一缕清风,明媚、滋润、平静我的内心,值得回味,让人感动。
小王子说,“想起你,我会很幸福的。你知道我也看着星星啊。所有的星星将会有着生锈辘轳的井,所有的星星都会流出水来让我喝...”
我说,我也是。
想起你,我会很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