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爱，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片名：甜蜜蜜

导演：陈可辛

编剧：岸西

主演：黎明 / 张曼玉 / 杨恭如 / 曾志伟 / 杜可风 / 张同祖 / 诸慧荷 / 丁羽

剧情简介：

改革开放初期，黎小军（黎明 饰）告别女友小婷（杨恭如 饰）从天津（国语版中为无锡）来到香港讨生活，期望有天挣到大钱把小婷接来与之风风光光地成婚，没料想日子会比想象中的难熬许多。

黎小军在快餐店与同样从大陆到港讨生活但避讳谈自己身份的李翘（张曼玉 饰）结识后，因为共同喜爱邓丽君，两人人在异乡的孤独都有了某种程度的缓解，并在交往的过程中生出了真爱，可是世事难料，两人最终无奈分手，黎小军成了小婷的老公，李翘跟了在黑社会做事的豹哥（曾志伟 饰）。然而因为邓丽君，两人的缘分并没到此为止。

5月30号刚好是陈可辛导演的影片《甜蜜蜜》上映二十周年，一直以来都非常喜欢该片，所以写点感想值此纪念吧。

《甜蜜蜜》看似演绎黎小军与李翘纠葛十年的爱情故事，实则是华人漂泊异地，随着时代变迁，从追求自我价值的认可，到乡土情怀的内省。黎李二人的命运与情感发展，在时代的洪流中随波逐流，忽远忽近，而邓丽君的那首《甜蜜蜜》成为推动影片发展的主线，像一盏微弱但不昏暗的航灯，指引着类似黎李这样漂泊的游子，得到精神上的寄托，文化上的归属感。

1986年春，黎小军着一身旧棉衣只身从天津来到香港打拼。那时的大陆改革开放不久，物资和精神文明方面相对匮乏。对木讷单纯的黎小军，香港那样繁华的大都市，什么东西都显得十分新鲜。同期来港的广州女孩李翘，因为语言和生活习惯的接近，则要融入的游刃有余。麦当劳的初次见面，黎小军的土包子窘态让李翘不耐烦的应对这位大陆来的同胞。后来李翘一脸自信的对黎小军说，“我的理想就是在香港努力挣钱，出人头地，香港买套房子，老家再买一套给妈妈住。”黎小军仍是一脸木讷，只是痴痴笑道“我的理想就是在香港多赚钱，以后娶小婷结婚。”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走上了不同的追梦道路，也拉开了他们十年聚散离合的序幕。

刚来港的那段日子，对黎小军来说异常辛苦，除了乡俗环境的巨大差异，还要拼命做工挣钱，而李翘也时不时的要小军帮忙送花做兼职。八七年的新年夜，地摊上黎小军和李翘花大力气准备的一大堆邓丽君的音像带销量惨淡。黎小军笑着说，“我姑姑说，在香港，只有大陆人才喜欢听邓丽君的歌。”那时的香港经济发展迅速，本地人内心深处多少会有一些优越感，这深深的刺痛了李翘看似坚强的内心。李翘对物质生活执着的追求，源于先前生活的困苦以及自我价值得不到尊重的自卑感。而她心里对邓丽君的喜爱，也伴随着黎小军骑自行车载着她，穿行在香港繁华的街头。黎小军不经意的哼起邓丽君的《甜蜜蜜》，“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此时的她也不再掩饰，跟着吟唱起来，落座的小腿也随着节奏摇摆起伏，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有时候，幸福的定义很抽象，但是把它有形化，华年流逝，再回首，那曾经坐过的单车，一起哼唱的歌曲，也便觉得是幸福的事吧。

新年那个寒冷的雨夜，黎小军的关心和温暖的怀抱融化了李翘冰冷的心，两个漂泊异地的寂寞男女走在了一起。面对不同的理想追求和道德层面的约束，两人后来一直以好朋友自居，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八七年末的香港股灾让之前投机股市小有成就的李翘债台高筑，不得已去做了按摩小姐挣钱还债。心高气傲的她怎能接受这样的落差，张曼玉这段的演绎非常精彩，那种落寞的眼神和无助的神情演绎的丝丝入扣。

只是木讷的黎小军哪里明白，相比给她做好吃的卤味，送她珍贵的金手镯，李翘需要的是安定的生活，昂首挺胸的做一个受人尊敬的香港人。喧闹的夜晚，李翘无助的走在香港的街头，顾目环视，对黎小军说，“其实我现在去什么地方，做些什么，我完全不知。我很没有安全感，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如果小婷有天认识一个男孩，很投契，就像你和我，但他们骗自己说是好朋友，你会怎么想？”黎小军只是怔怔的低着头，像做错事孩子道，“我会很不开心。”“黎小军同志，我来香港的目的不是为了你，你来香港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我。”李翘说完便消失在人海中，没有回头。当分歧不再调和，告别也就在所难免。

三年后，黎小军如愿娶了小婷，做了大厨，生活渐有起色。而李翘跟了豹哥，开花店、搞房产，生意兴隆。小军的婚礼上，新郎西装笔挺，再也不是初来乍到旧蓝棉袄的土包子，李翘也如约赴宴，锦衣华服，一派贵妇气质，再次的相遇也只是客套的寒暄。夜里两人各自均辗转反侧，旧日情感的湖水又泛起涟漪。李翘店铺开业，李黎二人再次相遇，依旧说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题，李翘只能不停地大口吃着甜点来缓解尴尬的气氛，她强颜欢笑，拼命解释自己太饿来掩饰自己的局促不安，每每看到张曼玉此处的演绎，我都不禁拍手称赞，原来笑也有寂寞，就像紧握刀锋，其中的痛楚，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回家的车上，二人沉默不语，黎小军无意弄响的广播，还是邓丽君的歌，往昔种种回忆再被勾起，原来在心底，两人都是深爱对方，二人相拥，无奈的叹息道，“我们终究还是失败了”。当年李翘的问题，多少年骗自己以朋友的身份自居，也似乎有了答案。只是对小婷道德层面的负疚，对豹哥情义的背弃，无不让他们纠葛难解。豹哥的出事，让原本做好抉择的李翘不得不艰难妥协，在那个大雨夜的码头，李翘告诉黎小军要等她，自己解决事情马上回来。豹哥劝她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嗦，以前都不是这样，傻女，听我说，现在立刻回家，洗个热水澡，明早起来，满街都有男人，个个都比豹哥好。”这番话击溃李翘内心柔弱的防线，曾几何时，她只身的打拼，各种辛苦白眼都忍受了，踽踽前行，到底是女孩子，无非是要有人关心，有人依靠，李翘一直就是个干脆利落，有情有义的女孩，自己现在物质上的满足，也少不了豹哥的帮助。船开了，像上次那样，她依然没有回头，这次她尽情的哭泣，深爱的人，又再次分别，只是岸边的黎小军已无法听到，默默地，撑伞矗立在路灯下，雨依然在下，他痴痴的注视前方，泪水却流进心里。

此后二人沿着各自的轨迹继续前行，却不约而同的相继来到美国，豹哥的意外死去让李翘不得不再次形单影只，停尸房里，警察让她辨认豹哥的身份，当背上那个熟悉米奇卡通刺青映入眼帘，李翘先是噗哧被逗笑，但迅速意识到斯人已逝的巨大悲痛，张曼玉此时的面部表情演绎的十分动人，没有嚎啕的悲哭，那种情绪的转变以及极力克制的悲痛表现，都令人十分动容。在遣返回国的途中，李翘与黎小军的不期而遇，黎小军依然骑着那辆二八自行车，穿梭在纽约街头，李翘突然意识到什么，好似本能的反映，拼命的在后面追赶。她喊着他的名字，但依然戏剧性的擦肩而过，命运仍旧和他们开着玩笑，徒留李翘站在纽约繁华的路口，那天阳光很好，就像数年前在香港你载着我，漠然回首，你却消失不见，镜头渐远，李翘也湮没在人潮中。

三年又三年，九五年的初夏，香港回归前夕，李翘已做起旅行社的导游，顺利拿到绿卡，面对游客的提问，如今已自信的提及自己是广州人，当年大陆人喜欢去香港，香港人喜欢移民国外，时至今日，越来越多在外漂泊的人选择回乡。准备回国的前夕，广播里传来邓丽君逝世的消息，那一刻，仿佛有一种共同的牵绊拉住海内外的华人，一种集体的回忆瞬间被记起，情感被放大，李翘和黎小军茫然的走在纽约的街头，脑海里是曾经邓丽君熟悉的歌曲，兜兜转转，两人在播放邓死讯新闻的电视橱窗前伫立，少顷，翩然的回眸，是那曾经拼命寻找的熟悉身影。李翘先是有些错愕，继而莞尔一笑，黎小军也木讷的笑颜回应。只是他们不知，最初的缘分，已是在那十年前到达香港的列车。

两人背对相依，向左走，向右走，绕了大半个地球，因为共同喜爱的歌手而再次相遇。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我总认为，一部好的电影，不是有多么绚烂的特技，而是有诚挚的情感能打动人，我们驻守荧屏前，大多数时候都是看着别人演绎着他们的故事，却从中寻找自己的影子。《甜蜜蜜》里不论是黎小军和李翘，姑妈和威廉，“斋卤味”和芥兰的故事，通过大时代背景的变迁，无不透露陈可辛导演悲悯的情怀。那是属于华人的集体回忆和文化共鸣，一首歌便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和符号，即便不曾经历，但熟悉的旋律响起，也倍感亲切。

即便数个十年，那画面依旧

此间的少年，载着女孩

轻声哼唱，铃声阵阵

渐行渐远。。。。。。

编辑：远方

作者：浅蓝深蓝

本文来自微信原创公众号：抽屉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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