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以北,蜀汉兴亡

毛阿敏在《历史的天空里》唱道“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明代三才子之首杨慎在《临江仙》里歌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三国蜀人陈寿著《三国志》以十五卷蜀书写尽蜀汉的盛衰兴亡。蜀汉随罗贯中笔下《三国演义》中的匡扶汉室、壮怀激烈而名闻天下,而今蜀汉的青山与夕阳依旧,三国的往事却在千年遗迹间一杯浊酒、付笑谈中了。

《三国志•卷三十一•蜀书一》:“先主至葭萌,还兵南向,所在皆克。”

刘备在汉献帝建安十七年由葭萌关入川,于建安十九年围困成都数十日,刘璋父子降。这蒹葭关位于嘉陵江畔群山环绕中,是古来入蜀第一关,由蒹葭而入蜀,由葭萌而出蜀。民国川陕公路修建及建国后的宝成铁路开通,葭萌关渐渐演变为承载着蜀汉先主刘备入蜀的遗迹——昭化古镇,是刘备入川建蜀汉的历史起点。如今的昭化幽深又静谧,两街的旗帜和石板的长道遥记着两千年前刘备大军入蜀的马蹄嗒嗒,又剪影着商旅载货入蜀的欢欣期待和文士出蜀入京赶考的奋然满志,科技的发展会改变城市的道路和历史的旧貌,但是岁月的弥久会沉淀出故事的轮廓,卷起一页书角,翻阅开蜀汉的风起云涌。

《三国志•卷三十六•蜀书一》:“益州既平……(刘备)以飞领巴西太守……(曹魏)郃别督诸军下巴西,欲徙其民于汉中……与飞相拒五十余日。飞率精卒万余人……飞遂破郃。郃弃马缘山……引军还南郑,巴土获安。”

汉献帝建安十九年,张飞助刘备取成都后,刘备任命张飞兼任巴西太守,即今阆中古镇太守,曹魏将领张郃率兵南下攻打阆中,张飞以兵法智退张郃,阆中得以安定,而后七年,张飞治阆中,直至刘备于章武元年建蜀汉。黑面浓须的张“桓侯”治阆中如何,《三国志》中并没有记载,但是张飞的击张郃、守阆中,使得这一方山环水绕之地免于战火纷飞,这一华胥时便有人类繁存息的巴蜀重镇民安业乐,更使得刘备得以有成都以北的屏障而建蜀汉。至于张飞牛肉,那便是阆中百姓两百多年来为推广民俗美食而取的艺名了,不过这是否也可说明,张飞治阆中丰衣食而取民心,是蜀汉兴盛在一个古代重镇里的缩影。

《三国志•卷三十五•蜀书五》:“六年春,亮身率诸军攻祁山……冬,亮复出散关,围陈仓……七年,亮遣陈式攻武都、阴平……九年,亮复出祁山,以木牛运,粮尽退军……十二年春,亮悉大众由斜谷出,以流马运,据武功五丈原……其年八月,亮疾病,卒于军,时年五十四。”

蜀后主刘禅建兴三年春,蜀汉丞相诸葛亮平定南方叛乱后,经济发展,蜀汉富饶,孔明感念先帝刘备大业未成却中途逝世,呈《出师表》于刘禅,从建兴三年春起,六年间二出祁山、五次北伐曹魏,并在第五次北伐中病逝军中。这六年,诸葛孔明在险峻蜀山与甘肃高原间奔波,并为了行军与运粮的需要,整修了蜀汉北部嘉陵江边的明月峡栈道,唐代诗仙李白《蜀道难》中所感叹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便是指此明月峡。一边悬崖,一边江水,诸葛孔明在此绝壁栈道处,以木牛流马运送北伐曹魏的粮草,虽然六年北伐未捷,虽然民间传说北伐是孔明为转移蜀汉内部北方集团、荆州集团、益州集团斗争危机而实施的治国策略,但是北伐亦是诸葛亮看到了三足鼎立后中国经济发展的重心依然会在北方,不能给尚未恢复生气的北方曹魏休养生息的机会,只是孔明身先逝却再无孔明。这六年北伐使蜀汉竭尽武力,国力由盛转衰,陈寿叹孔明治国之才不亚于管仲、萧何,却在当时找不到城父、韩信这样的名将(五虎上将皆已逝),致使功业不能成。千百年后回望这一页孔明北伐书简,大约便是盛衰皆有因了,只是人间自有一份孔明奇才与两袖清风,随明月而追忆流传。

《三国志•卷四十四•蜀书十四》:“六年…………维、化亦舍阴平而退。适与翼、厥合,皆退保剑阁以拒会……而邓艾自阴平由景谷道傍入,遂破诸葛瞻于绵竹。后主请降于艾,艾前据成都……(姜维)于是引军由广汉、郪道以审虚实。寻被后主敕令乃投戈放甲,诣会于涪军前,将士咸怒,拔刀斫石。”

诸葛孔明去世后,蜀汉陷入权势争斗,姜维遵循诸葛亮北伐中原遗志,然而伐魏受阻,且遭魏军由守转攻,姜维于蜀汉后主刘禅景耀六年与蜀将廖化退守剑门关以拒魏军,但是魏将邓艾行水路于青川景谷道入蜀,于绵竹白马关击败诸葛亮之子诸葛瞻与张飞之孙张遵,蜀汉由北至成都的最后一道屏障攻破,刘禅降于邓艾,蜀汉灭,尚驻扎在广汉欲与魏军殊死一搏的蜀汉将士怒而拔刀砍石。如果历史可以假想,没有魏军由水路入川,且蜀汉上下一心守这龙门山脉崇山峻岭中的剑门关,“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否蜀汉会获得休养生息的机会,卷土再与曹魏争中原,或偏居一方,最后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这以成都为都城的蜀汉建国42载,历两代君王,未完成先主刘备匡扶汉室的志愿,却留下了对后主刘禅乐不思蜀的嘲讽,《三国演义》笔下忠奸两立,留蜀汉灭于曹魏的掩卷惆怅,但是历史的相生相灭岂以后世演绎论,魏吴相争,则蜀汉可平定南方孟获以生息发展,魏蜀相争,则孙吴居长江南侧视长江为天堑,安于享乐,势渐微,终于吴末帝天纪四年灭于西晋,三国相争,终是格局、国力、谋略的相争,但这一段风起云涌的过往留下太多身前身后事,乱石穿空,惊涛拍岸。被诸葛亮称为“沃野千里”的成都以北,这古名“益州”的北面,葭萌关、阆中、明月峡、剑门关…长长的遗迹诉说着那些年的蜀汉兴亡,倒影着一番沧桑却又生机盎然的气息,没有曹魏的天时,没有孙吴的地利,却不惧秦岭以南、长江以东,即使未壮大为乔木,枝繁叶茂盖华夏九州,却留一抹朝霞灿烂于于东汉末、西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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