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这位法国初代女神安娜·卡里娜登上中国微博的热搜,却是因为她去世的消息。
一时间,全球的电影社交媒体都在悼念她,用几行字概述了她并不算长的荧幕生涯:她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法国著名女星,是电影“新浪潮”运动的代表演员,她长的特别美,像个精灵...
这些苍白的概述还不如法国文化部长Franck Riester的一句话:今天法国电影成了孤儿,因为他失去了一个传奇。
安娜·卡里娜就是像歌里唱的那种传奇,她活得灿烂,也消失的彻底。
平时除了搞电影的学者,很少有人会提起她。在时尚圈,偶然在一些讲法国60年代的女性时尚风格选题中,能看到她的身影。
空气刘海、狗啃刘海、bobo头、海魂风、田园少女风...她才是法式小清新的开山鼻祖。
2019年红了一年的彩色眼影,早在这部60年前的《女人就是女人》里,就是安娜卡里娜的造型。
钟小姐Alexa Chung是她最有名的一个潮流“效仿者”。在钟小姐的自传《IT》中,她说最潮、对她穿搭影响最深刻的电影之一就是安娜·卡里娜的《女人就是女人》。
她说她看这部片时一直在疯狂截屏,还直言“想成为她”。
上:钟小姐;下:Anna Karina
但除此之外,少有人知道她的近况,她的生命好像定格在了六十年代,那些有她灵动微笑的电影里。
安娜·卡里娜是个电影演员,她被认为是“法国新浪潮”运动的精神代言人。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法国新浪潮”革新了传统好莱坞电影的拍摄手法,启发无数东西方电影人走出束缚进行自由创作。
特吕弗《祖与占》
1962年
戈达尔《法外之徒》
1964年
吴宇森《纵横四海》
1991年
贝托鲁奇《戏梦巴黎》
2003年
而在“法国新浪潮”运动的奠基人中,让-吕克·戈达尔是对后世影响最大的导演。他被学者成为“电影界的约翰·列侬”,他的电影被后世拿来致敬过无数次,包括王家卫和昆汀塔伦蒂诺。
戈达尔《法外之徒》
昆汀《低俗小说》
在“新浪潮”优秀作品井喷的1961-1966年间,戈达尔一共贡献了十部作品,这其中七部电影的女主,都是安娜·卡里娜。
她因此成了提及“新浪潮”,就能想到的第一张脸。
艺术家和缪斯的最高境界,就是彼此成就了彼此的事业最高峰。安娜卡里娜和让吕克戈达尔就是这样。
戈达尔镜头下的安娜卡里娜
Hanne Karin Bayer在没认识戈达尔之前,是个模特,没有任何演艺经历,受了可可香奈儿和皮尔卡丹的赏识,在香奈儿女士的建议下取了艺名“安娜卡里娜”。
戈达尔在认识安娜卡里娜之前,也没有什么作品,同辈都已经有了代表作,他空有满腔热血,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始。
一个背井离乡,17岁从丹麦来到巴黎,什么都不懂,却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单纯姑娘,认识了一个狂傲不羁,年轻就是资本,才气压都压不住的浪漫主义者。
女孩不到二十,男人三十而立,一个北欧女孩,一个法国男人。他们自然而然的相爱了,还结了婚。
戈达尔和安娜,1960年
对于两个人的相识经历,当时外界一直流传的是,戈达尔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
让-吕克·戈达尔寻求一位灵魂伴侣
来一同合作电影。
安娜卡里娜被“选中”,成为了戈达尔的女主。当时戈达尔已经凭借处女作《精疲力尽》成为法国最有潜力的年轻导演。安娜因此成为了被攻击、嫉妒的对象,经常有人打骚扰电话给她,嘲讽她用一个广告找到了自己的老公。
安娜在1962年接受采访
事实并不是这样。在之后的一个采访中,安娜卡里娜澄清了两个人认识的经过:
当时戈达尔正在拍摄他的处女作《精疲力尽》,偶然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她的广告,之后便联系到她,请她去他的办公室见面。
戈达尔有意请她在《精疲力尽》里饰演一个小角色,但前提是“她有个裸戏,需要脱衣服”。
安娜卡里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脱衣服不行。
戈达尔问她,你在那个广告里不是脱了衣服吗?
安娜说,那是你的想象!我在泡泡下面穿了泳衣的。
安娜·卡里娜香皂广告 ·1959年
安娜拒绝了戈达尔。大概有一年左右,她又接到了戈达尔办公室的邀请。
当时安娜还天真的以为,戈达尔可能就是又一个追求者吧。安娜跑去问了朋友,这个戈达尔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朋友说,你疯了吗?他可是戈达尔!他刚拍了《精疲力尽》反响特别好。你应该去见他!
见面后,戈达尔说,这次有一个女主演的角色。他上下打量了安娜,对他说,恭喜你得到了这个角色,明天来签合同吧。
安娜惊诧。戈达尔说,有什么好奇怪的,第一次就想找你演了,你不是因为不想演裸戏就给拒绝了。
安娜问,这次还用脱衣服吗?
戈达尔说,不用,这次是一个政治片。你明天来签合同就行了。
第二天,安娜的妈妈从哥本哈根飞到巴黎,帮只有十八岁半的安娜签了合同,安娜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女主角。
安娜和戈达尔合作的第一部电影《小兵》
两个人的恋情缘始于此。安娜说,他们两人之间有种不言而喻的联系,就像吸铁石一样。戈达尔也经常找各种理由延期拍摄,就为了和安娜多呆一会。
在一次和剧组人员晚饭的间隙,她收到戈达尔写来的纸条,上面写着:”我爱你,晚上到Café de la Prez咖啡厅来找我。
在电影《法外之徒》中,
男主也是在课堂上穿来纸条,向女主示爱。
法国人,你不服不行。“我爱你”对很多人来说,都需要下一阵决心。而他们一时兴起就可以是一句“我爱你”,就像奥特曼爱打小怪兽那么简单。
戈达尔对她来说,就像个酷酷的学长,再加上身处在异地他乡,她对戈达尔产生了无比的依赖。因为戈达尔,她的朋友也逐渐和她断了联系,因为他们都不喜欢这个男朋友。
电影结束拍摄后,戈达尔问她,你接下来要干嘛?我要带你去哪里?安娜说,我哪也不去,就跟着你了。
《小兵》这部电影由于政治缘故,在几年后才得以上映。所以安娜和戈达尔随后合作的第二部片《女人就是女人》,成了两人的第一部公映作品。
《女人就是女人》· 1961年
在这部片里,安娜饰演一个一心想要和情人生孩子并安度一生的脱衣舞娘,听着是一个大尺度的剧情?但这就是戈达尔厉害的地方,这样一个背景故事,在他的镜头下,就成了一个诙谐幽默的法式小清新爱情喜剧。
在戈达尔的镜头语言下,安娜的灵气被无限放大,永远带着惊喜,充满想象和玩味。就像电影结尾的那句法语双关:
Angela, tu es infame.
安吉拉,你好坏呀。
Non, je suis une femme.
不是我坏,我是个女人。
(infame和‘un’ femme读音近似
在片中安吉拉纠正男人:‘女人’一词应用阴性冠词‘une’)
安娜凭借这个角色获得了柏林电影节最佳女主角,那年她21岁。随后她又和戈达尔合作了第三部作品《随心所欲》,在这部片里,安娜的脸经常被特写放大,她哭,她笑,她挑逗,她沉默。
镜头永远都离不开她,一直缠着她。好像镜头背后的戈达尔在说,我爱她,我希望我眼里一直都是她。
《随心所欲》安娜·卡里娜
这部片让他们成了法国乃至世界影坛,一时无二的风光情侣。也就是这时候,安娜十九岁半,嫁给了二十九岁的戈达尔。他们两个分都分不开了。
但那句话怎么说?天才都是疯子。戈达尔是天才,也是个难以束缚的疯子。
他时常就会失踪,有时候飞到各个国家去见导演朋友,有时候不知道他就去干什么了。在当时没有手机,一断了联系,就真的是断了联系。
安娜就只能等,有的时候戈达尔回来给她带来礼物,她就知道他原来又去了别的地方。
戈达尔和安娜在片场
在这作为夫妻的四年间,两人又拍了好几部片,最后一部1965年的《狂人皮埃罗》,电影男女主的悲剧结尾,也成了现实生活中,安娜和戈达尔的恋情终结。
同年两人宣布分手,戈达尔再也没提起过安娜·卡里娜。有人说,戈达尔爱上的是镜头前的安娜,是现实生活让他们失去了信心。
《狂人皮埃罗》安娜·卡里娜
安娜和戈达尔再也没有合作过,像两条相交线一样越走越远。已经在法国名声大噪的安娜,开始和很多国际大导演合作,在之后的二十年间也拍了不少片,得到的口碑或好或坏,但再也没有了那种灵气。
戈达尔也是一样,在这之后作品越出越少,法国新浪潮也慢慢淡出荧幕。
九十年代后,安娜·卡里娜淡出影坛,偶尔露露面,平时写写书,唱唱歌。
中年的安娜
在这些年间,她也接受采访,依旧经常有人问起她和戈达尔的故事,她也毫不回避,耐心的讲给不同的采访者听,也依旧强调,和戈达尔在一起合作非常快乐, 她可以扮演截然不同的角色,这些都是他给她的,也永远都会感激他。
她也说过戈达尔仍是她最爱的人。“当然,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就是很难,他太特别了。”安娜也会这么承认。
问及安娜她是否再见过戈达尔,安娜说,“很久没有了。他不想见我,他不想见任何人,他就是那样子。”
晚年的安娜
戈达尔对于安娜来说,就好像是年轻时,你在懵懂的时候,遇见的一个心地很好的初恋,他改变了你的生活,塑造了你的世界观,给你的人生展示了无数种可能。
他或许性格不好,但他曾经真的在乎你,真的为你好过。你就算觉得难过,却也能感激他教会了你那么多事情,你之后的路才会走的顺了一些。
安娜和戈达尔,1960年
戈达尔今年89岁,依旧贵为影坛泰斗。而在两人离婚后至今五六十年间的影像、书面资料中,找不到任何他曾经提起过安娜卡里娜的痕迹。
谣传有这样一个故事,在一次电影节上,戈达尔原本想说“安娜卡列尼娜”,不小心说成了“安娜·卡里娜”。那便是唯一的一次戈达尔提起这个名字。
一生一代一双人,在彼此最好的年代成就了彼此最辉煌的时光。安娜·卡里娜走了,法国新浪潮关上了一盏灯,戈达尔变成了一个人。
本文编辑:Carrie
美术编辑: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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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和缪斯之间
到底应不应该有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