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真 | 无家者的家当

本文首发于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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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拍摄无家可归者，是在2015年12月27日，我跟随电影《不期而遇》剧组来到洛杉矶。发现剧组办公大楼围墙外，有几十顶帐篷搭建在路边，经了解得知这里是一些无家可归者的居住地，政府为了方便管理将此指定为他们的生活区域。

由于过去在国内拍过53户家庭的家当，我想看看这些无家可归者会拥有什么样的家当。于是，有一天剧组休息时，我决定尝试走进他们的生活。我英语并不好，但是我想微笑是最好的语言。并且，为了减少侵犯感，我选择尝试用苹果手机拍摄。

早晨九点，我来到他们的帐篷前，和他们打招呼，并给他们看我手机里的在国内拍摄的家当照片，表达想拍摄他们，没想到他们向我怒吼！首战失利。

这时我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在整理行李，就走过去把图片给他看问他是否可以，他说了一些话我听不懂，后来理解了是他现在要搬家。我表示我可以帮他推车（超市的购物车）去新家，他同意了。一个半小时后，我们终于到达了他要露营的地方，是一个学校的围墙外。这里已经有两个帐篷，他的帐篷是新买的，很大。帐篷搭好后，我请他打开背包看看他的家当，并选择一个场景把他的家当摆出来，请他在目前拥有的全部家当前合影。他很配合。拍完照片，才知道到他叫Scott，喜欢艺术，从小想当艺术家，但正是12岁开始吸毒，让他成了一个无家可归者。拍摄完成后我请他和那个人一起去吃饭，最后相互告别祝好运，这次经历用了六个小时。后来再也没有时间去这个区域拍摄无家可归者。

Scott，41岁。我的故事简单来说是这样的，我从12岁开始吸食毒品，我现在41岁。我没有家，没有工作，我沉迷于海洛因和冰毒，但是我仍然有思想。 我没有受过多少学校教育，我是自学的。我可以做很多种不同类型的艺术，我想成为一名艺术家，因为我觉得很好玩而且确实有趣，这就叫：我是一名饥饿的艺术 家。这就是我的故事。（黄庆军/图）

经过拍摄，我发现沦为流浪者的原因有很多种，比如：失业、车祸、离异、为寻找杀害朋友的凶手，甚至因为年满18岁不得不独立等等。他们中的一些人适应了这种生活，另一些人还在想改变。

Anthony Williams，49岁。我49岁了，来自圣保罗的东边。我以前和一个女孩来到这里，那个时候我们都有工作。我没有得到政府的救济，有时候会有教堂的帮助，有一些志愿者每周来两三次。我最需要一份工作。2年以前，我在这里遇到的一个好朋友被杀害了，但是没有人管这件事，我想找出凶手是谁。就是这些。（黄庆军/图）

John Reyes，57岁。我过着这样的生活,是因为被一个司机给撞了。我之前做了22年的技工，但是被撞之后，我住了3个月的医院。从那以后，我大脑的一部分被损伤了，我不记得很多事情。车祸之后我非常易怒，我不想影响我的妻子，所以就搬了出来。我们结婚20年，但是出院后我却不认识她了。我很恨那个司机，他没有良知去做正确的事情，当时他没有停下来，我不能用我的社保或者补偿，因为我不能证明是他的错。他也没有赔偿我任何东西。（黄庆军/图）

Johan Marshall，50岁。我50岁了，有4个孩子，结过两次婚。我是从瑞典移民来的，从服兵役以后就住在圣何塞。我找不到工作，所以才选择流浪，我以前是一个老式手机工程师。我有时捡捡垃圾，修理电脑。我最需要取暖器，能够让帐篷里的温度高一些。（黄庆军/图）




MelissaStreich，37岁。我37岁了，我父母住在圣何塞。在那里我因为认识了一些不太好的朋友而变得无家可归。我选择了不工作。我不会这样很久，现在我已经开始工作了，并且很快我会有自己的住处。（黄庆军/图）

Semzj Jzhmzn，56岁。我觉得私有企业是罪魁祸首，他们只是把很少一部分钱付给员工，大部分的留给自己。现在的存款利率是0，所以经济是死的。私有企业操纵了市场，产生了2008年的次贷危机，很多人还不起房贷变得无家可归。现在的市场怎么了？这些是通货膨胀的后果，我们却要来埋单。不管是7年还是700年以后，我们会重新回到维多利亚时期。（黄庆军/图）

Michael TOliver，47岁。我47岁，曾经有过两个妻子，还有一个女儿。我来自圣地亚哥，其中一个妻子带我来这里，然后和我离了婚。我在一周内离婚并且丢了工作，然后只能选择这样生活。我有时候会从政府那里领一些救济的食物，没有去教会或者其他组织，没有收入，有时候捡一些垃圾。我最需要什么？一辆车。以前我开车讨生活，现在不了。现在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其他的选择。（黄庆军/图）

这些流浪者让我想起一个纽约节目主持人做的行为艺术。主持人站在街头，在身上挂满各种面值的美元，手里拿着一个牌子，上写“你可以从我身上拿走你需要的”。很多人以各种理由毫不犹豫地拿走他身上的钱，包括手拿LV包的时尚女士、西装革履的白领等等。只有一个无家可归者走到他面前，疑惑地看着他，问：真的可以拿吗？他说可以。于是，这个流浪者从主持人身上拿走了两美元。主持人问他为什么只拿这么点钱时，他说：“两美元够我吃一天饭了，其余的，留给更需要它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