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大笑：“你大爷的！”

我坐公交车上班。

不是我喜欢坐公交车，或者我特别“环保”，只是想省几个钱。公交上下班，也就六块钱，如果开车，就占去我日工资的五分之一。哎，一天能赚几个五分这一啊，省一省吧，不仅可以补足上老下小，这两者一比较，多出来的钱，还能自我感觉是“白赚”的，生活就立刻美好起来了。况且现在流行“环保”，绿色出行，无论是音频世界、视频世界还是一眼看出去的眼前世界，都在告诉我们，“环保”是件大事。所以，只要看的人内心不发笑，这上班路上，走路的时候，等公交的时候，骑自行车的时候，我还是愿意在朋友圈、微博什么的地方晒晒我“环保”卫士的光辉形象：自从地球有了我，立刻变绿了。

也许是天气热，最近坐公交车有点头重脚轻，自然也没有心思刷朋友圈了，一上车，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两眼一闭，开始“星际迷航”了。

早上上学上班高峰期，而且靠公交出行的，多数“工种”不是读书郎就是给老板打工的男男女女，都必须赶早，脸上写着睡眠不足，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你私家车或者八九点钟开工的人是完全体会不到的。有时也会上来一群老太太，求神拜佛，必须赶早。这时候的公交车基本靠挤，我比较瘦，因为锻炼还算矫健，一上车就往里钻，然后两手拉着扶手，向前向后向窗摆好方向，努力固定好自己的位置，随着车子的启动，身体也有节奏地一耸一耸，看看别人，大家也都一耸一耸的，心里就想，世界原来是一体的。

中途换车后我依然没有找到座位。这跟站点有关系，越是往前的站点，上车后，越是能找到座位，但随着一站一站的有人上车，这座位马上就不够用了。我换车后是一路“长途公交车”，到我下车的站，行程估摸着有近二十公里。很多上车的人也跟我一样，上车后，差不多都是一站到底，很少有半途下车的。好多时候我没有赶到前几站去上车，因为那意味着，我第一站要绕更多的路，而第一站也是很挤的，而且也许是司机经常心情不好，站在车里，我们摇得特别厉害，经这么一摇，大家基本上没有什么睡意了。

这里，我想写写那个每次在车上吃早饭的大妈。她是我第二站上的乘客，每当我跳上公交车，挤进里面靠在下车门边的栏杆上准备闭目养神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或者馒头的味道或者酸菜的味道或者什么菜啊什么酱啊什么什么的味道冲进鼻子来。起初我总是屏住呼吸，我脑子里总是往坏的地方想，有时候睁开眼睛，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整整身体慢条斯理地拉开塑料袋把食物送到嘴里然后一上一下好像很斯文地嚼动着，用餐开始，突然觉得那充满整个车厢的味道是她早上忘了刷牙的肉缝里发酵出来的。我闭上眼睛，努力保持着缓慢地呼吸，经过多次努力，试着想象一下在我黑暗的眼球中出现美妙的事物，当我呼气的时候，是的，那里出现了青草、绿地、池塘、小鱼，可是当我吸气的时候，尽管吸气吸得很缓很缓，酸的甜的辣的臭的，我脸上的股肉不自觉地抽动几下，无奈从胃里到喉咙底里还是连动式地搅动了几下，于是我迅速地把吸气换成呼气。

每次下车，我总是在心里大笑：“你大爷的！”

我有时候总是“心高气傲”，怎么个说法呢？就是遇到看不顺眼的人，无论是对己对人、跟自己没有没有关系，只要是看不顺眼，不符合我看人的标准，就立马鄙夷起来：如若碰到看不顺眼的领导，为了生活，惹不起，那就远躲；若是大家都是吃瓜群众，那不好意思，道不同，三观不合，“你大爷的”。

不过，人是会变的，有些观念，不是昨天是那样，今天还是那样，我接受了一些教训，实实在在的体验了“心高气傲”的严重后果，被打了几次，自然也学乖了。那就像鲁迅笔下的阿Q，在被打了几次后，也能总结经验教训，就当“老子被儿子”打了。但我确实没有实实在在打的切身体会，只是脑子里自认为的一些“被打”的想法。有时候我也想，要是真像阿Q那样被打了，我是不是会奋起反抗，打出一个“你死我活”来？

现实生活中，真打，只是个想法，也许真的碰到那么一回，估计也是回到阿Q的状态，老子被儿子打了。要是真打起来，以我现有的身躯、肌肉和拳头，如果对方是个稍微“正常”的人，我一定是被打得个稀巴烂。何况这个时代，能出手打人的人，一定不是一般的人，他的“愤怒”不仅会写在脸上，也会毫无顾忌的印在拳头上、骨头上、脚上，甚至什么利器上。我若不是识时物，骨头一时硬气起来，拿出收复钓鱼岛的“勇气”来，那么也许，我娘就得在医院里哭哭啼啼地照顾我了；我老婆可能会说，碰到狗了你，你还咬狗啊，你是狗啊；我儿子可能会在病床边一边啃着朋友们送来的苹果，一边欣赏着我的石膏腿说：老爸，你肿么这样没用啊。

所以我想想，真到那动拳动刀的时候，我还是逃吧，我就做会儿孬种，认爹认娘认怂，尽可能地不让这一切发生。那时候，我一定是个没有骨气的人，我可不愿意用我那假牙去咬别人，那精致的烤瓷牙，也是花了我两个多月的工资呢，而且据说现在更贵了，我是“伤不起”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当时，既动不了拳头，又想保持“尊严”，那就只有阿Q 的招了。虽然鲁迅把阿Q的招写得那么不争气，但阿Q心里憋屈啊，除了“老子被儿子打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方法。苟活一下，是不是心里可以更敞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