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岛前线】现场直击一位女总统的下台

巴西政坛联合出品的《纸牌屋》迎来了第二季大结局。

12日清晨6:34分，参议院第一轮集体投票，55票赞成，22票反对，现总统、也是巴西史上首位女总统罗塞夫被暂停180天职务，副总统特梅尔任代总统。

投票结果公布时，在圣保罗著名的保利斯塔大街上，此起彼伏的炮声持续了2、3分钟，然后各种喇叭齐鸣。跟着追了这么久的剧，作为一个外国观众的岛妹表示心好累，总算能消停一会了。

弹劾投票结果

演员表

在回顾剧情前，先来介绍一下本剧主要演员：

罗塞夫：女主。巴西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统，第二位被弹劾下台的总统（准确说是被停职180天）。年轻时闹过革命、进过监狱，主掌过巴西最大国有公司巴石油，性格强硬，前总统卢拉钦定的接班人。2011年上任，4年后以微弱优势连任成功，任期本应至2018年。涉嫌贪腐。

特梅尔：男主1。副总统，巴西第一大党民运党主席，留着一丝不苟向后梳的银灰色标志发型，有一位比他小43岁的“选美皇后”出身的夫人。涉嫌贪腐。

卢拉：男主2。巴西前总统，罗塞夫的政治导师，出身底层，街头运动起家，情商高、善于斡旋。一手把劳工党带上执政地位，也与劳工党一起带领巴西进入经济高速发展期，几千万民众脱贫，成功申奥。今年3月，因涉嫌贪腐被检查机关强制问讯，此后打算入主总统幕僚府总揽朝政，挽劳工党于危难，顺便避开检查机关对其的调查，未果。涉嫌贪腐。

抗议游行时的气球人偶，“穿着囚服的卢拉”和罗塞夫

库尼亚：男配。众议院议长，对罗塞夫弹劾的发起人、主导者。因为自身涉嫌贪腐，并在瑞士有不明账号而被调查。在成功完成了众议院对罗塞夫的弹劾流程后，因涉嫌利用职权阻挠调查，被最高法院临时停职（时机选得好微妙，总觉得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涉嫌贪腐。

马拉尼昂：昙花一现的配角。在库尼亚被临时停职后，来自北部马拉尼昂州的马拉尼昂（额）任代理众议长，曾取消4月17日的众议院弹劾结果，要求重新进行弹劾投票。有位巴西记者当天在社交媒体上感慨巴西版“活久见”，“没想到我活着时能看到一个进步党成员（国会小党，嫌弃脸）能成为拯救劳工党（执政党）的英雄”。可惜在诸多压力下，这个“英雄”没挺过24小时就缩回去了，再次签署决定废除自己此前的决定。

最高法院：一群非常重要但往往不单独露面的顶级boss，似乎不管啥事最后都要找他们说理。11个法官中大部分是卢拉、罗塞夫主政期间任命的，被认为亲执政党劳工党。不过在巴西，“亲”不“亲”的，其实很难讲。

危机

主要人物交待完，来回顾一下这场弹劾危机。

从哪说起好呢。其实劳工党的诱因早在多年起已埋下，不过我们就近说起。去年12月，众议院议长库尼亚接受了反对派弹劾申请，开启对总统罗塞夫的弹劾进程。不过很快弹劾就被巴西最高法院以程序不合法叫停。今年3月，库尼亚重启弹劾程序。

这期间，副总统特梅尔及其所属的民主运动党的决定让弹劾形势急转：愚人节的前两天，该党宣布退出执政联盟。这一举动，被反对派形容为钉在“罗塞夫政府棺木上的最后一颗钉”。

罗塞夫和特梅尔，两党也有过蜜月期

有必要介绍一下特梅尔所领导的民主运动党。作为巴西在国会中拥有最多席位的政党，在历届政府中，往往是以执政党的合作者出现在执政联盟中，从未当过反对党。然而在过去的一年中，特梅尔对执政党的“忠诚”度似乎开始动摇。去年12月底，他的一封写给罗塞夫的私人信件被曝光。在信里，特梅尔抱怨说，对于这个政府来说，他只是一个“装饰品”，作为一个副总统，并未得到总统的信任。

在总统、副总统分道扬镳后，双方开始进入频繁游说期，用部长职位拉拢国会中众多的立场不明的政党。期间，以中产阶级为主体的支持弹劾的民众在巴西举行了多次或大或小的游行，最大的一场人数超过300万。

最终，天平逐渐向着反对派和特梅尔一方倾斜，剧情渐渐明朗。4月17日，巴西众议院以超过2/3多数通过对罗塞夫的弹劾报告。之后峰回路转，直到今天。未来，他们还要再经过两次全体投票，第一次只需过半，第二次则需2/3的人（54人）同意弹劾，然后弹劾正式结束，罗塞夫彻底下台。

不管怎么着吧，罗塞夫作为著名“铁娘子”，支持率从80%一路跌到8%……这编剧是怎么写的剧本？

原因

说到底，主要原因还是经济危机和腐败丑闻。

由于对大宗商品出口过于依赖，巴西经济可谓“成也大宗，败也大宗”。大宗商品牛市时，经济一路向好高唱凯歌，然而一旦价格下跌，连带着整个经济进入下行轨道。去年巴西经济衰退3.8%，创巴西经济创25年来最差表现。同时，巨额财政赤字、通胀、失业率等等指标不忍直视。

国际上的直接反应是啥？三大评级机构先后将巴西的信用评级下调为“垃圾级”，外资纷纷撤走，雷亚尔对美元比率一跌再跌。岛妹刚来巴西时，恰逢2014世界杯，美元对雷亚尔大约1比2.4，一年半后的2016年初，这个比例已经变成了1比4。

巴西历年来经济衰退指数

同时，政府又深陷贪腐丑闻和各种宫斗。

巴西石油公司在2014年被曝出高管层组成贪腐集团，利用外包工程大肆收受贿赂，或将贿款作为政治献金输送执政党。当年警方展开“洗车行动”进行调查，包括本剧主角在内的约百名巴西企业家和政治家因受牵连被逮捕或拘留。民众本就对于一蹶不振的经济充满了愤怒，贪腐丑闻直接点燃了巴西民众对总统和劳工党的怒火。

一名巴西中产阶级的话比较有代表性：“我们也不喜欢特梅尔和库尼亚，但是我更不喜欢罗塞夫，看看劳工党把巴西的经济搞成什么样了，不管换谁，都比她好。”

但是，继任者真的就是拯救者么？

继任

事实上，与被弹劾的总统罗塞夫一样，接替她的副总统特梅尔，同样身陷弹劾危机。今年4月，一名律师提出弹劾副总统特梅尔，依据是特梅尔在担任代总统期间也曾签署过法令，允许向国营银行贷款以平衡账目。讽刺的是，这个弹劾理由与对罗塞夫的弹劾理由如出一辙。

此外，仍然与罗塞夫一样，特梅尔同样被指涉嫌巴石油腐败案，亦被怀疑在2014年竞选时是否从巴西石油公司得到贿赂。如果确有此事，巴西选举法院可以宣布当时的选举无效，提前举行新一届大选。

So……如果这位副总统也被弹劾掉了怎么办？按照程序，总统一职就得交给众议院议长库尼亚，可他他同样涉嫌贪腐，此前被媒体曝光称在瑞士有不明账户，并且已经被临时停职……真心累。从这个角度看，对罗塞夫的弹劾，恐怕未必能让这个国家走得更好。

不过，从巴西的历史看，协商解决问题已经成为社会共识。哪怕出现多次民众示威抗议，也没有演变成暴力冲突，没有通过街头政治的方式推翻政府。而它的政府债务和负债率尚可控，外汇储备也还有3700多亿美元，这场危机造成“失去的十年”重演的概率也不算大。

所以，能否带领巴西民众走向诗和远方，是目前代总统的沉重责任，我们还要继续观察。至于夏天的巴西奥运会……国际奥委会相信，巴西可以举办一届成功的奥运会，并且留下杰出的奥运遗产。

剧终？

回到季终这一天，12日的巴西利亚，晴。强烈的日照下，总统府高原宫里，罗塞夫早已打包好行李，大约1000名工作人员会随她一起离开这个呆了5年多的地方，暂时地，或者永远。

在当天发表演说时，罗塞夫回顾劳工党13年来取得的成果，并再次指责反对党的弹劾是一场政变，是对一个经过大选合法选举上台的总统、对宪法和民主的“暴行”。她说，“命运总是让我面对许多的挑战，其中的一些在我看来不可逾越的，但我设法击败了它们”，“我不会放弃战斗。”

在这一天的更晚些时间，特梅尔将任命新部长。在他的施政纲领中，有着关于增加税收、减少部委的表述，总之对于怎么行使权力，治理国家，他早有考虑。

第三季会怎么演，是女总统实现逆转？还是男总统维持战绩？而巴西呢？这个被支持和反对的民意撕裂的国家能够达成和解吗？拉美第一大国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呢？

社交媒体上的一副漫画给出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愁眉苦脸的巴西向一位吉普赛智者询问巴西的未来，智者看着水晶球无奈，“一片混沌，目前关于未来一无所知。”

文／路路无为，发自巴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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