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彩凤,已是七年之后。
那天恰逢周末的午后。父亲和母亲下地去做农活了,走前叮嘱了我好几遍,一定要好好的写作业。我随口答应着:“知道啦,知道啦”。还没做完作业,就听见家里的大铁门咣当一声,有人推开进来了,还没等我开口,铁蛋的声音传了过来:“生子在家吗,生子?”
“在啊,铁蛋。怎么了?”
“我们去钓蛤蟆吧。”
“好啊好啊!”我一扫做作业的郁闷心情。
春节过去没多久,太阳从赤道北移,冰封了一整个冬天的小河,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近岸,一群群小蝌蚪,拖着长长的细尾巴,在水里游来荡去。远处,几只野鸭子,在河里惬意的飘着,两只鸭凫轻轻地划啊划,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岸边的小草,探出了毛茸茸的脑袋,也想嗅一口这春的气息,河边的柳树,发了新芽,春风拂过,像飞天的少女一般,左右摇摆,婀娜多姿。衔着枝桠的燕子一个漂亮的回旋,叼些春泥,消失在了北庙的屋檐下。和煦的阳光温柔的照着被冰冻了一整个冬季的大地,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春天真的来了……
我们拿着竹竿子,另一头拴上母亲做鞋的细绳,细绳的末端绑上鱼钩,循着蛙鸣的声音走去,我朝铁蛋使了个眼色,蹑手蹑脚的走到河边,猫着腰潜伏在草丛里,半举着竹竿,悄悄的伸到青蛙的上方,快速的一晃,青蛙下肢猛地一抖,舌头快速的弹出,粘到了鱼钩上,说时迟那时快,我们手臂下沉,向上猛的一甩,青蛙就被钓了上来。
我和铁蛋玩得不亦乐乎,全然不知道太阳已然落山,初春的黄昏,天还有些凉意,依旧阻止不了这欢愉而忘我的心情。
“生子,我听见你妈在喊你回家吃饭呢。”铁蛋一本正经的说到。
我停了下来,侧耳倾听,才察觉到母亲在村口大声焦急而迫切的呼唤:“生子,生子,回家吃饭了”
我和铁蛋相互打扑了对方身上的泥土,然后向各自家里走去。
回到家后,饭已经有些微凉,父亲在那儿坐着,还没有动筷子,我看着父亲严肃的表情,心里怯生生的说:“下次,下次,我一定会准时回来的。”
“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不,没,没有……还差一点点。”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只有我自己能听得到。
“啥?没写完你出去玩?还不知道回家吃饭,你都多大了都。”父亲有些愠怒。
“好了好了,下不为例就可以了。”母亲在中间做着和事佬。
“吃吧!吃吧!”父亲一声叹息。自言自语道。
我的心情就像得了尚方宝剑一样,舒缓了许多,低着头坐在了桌子旁,用筷子飞快地扒着碗里的饭。大气不敢出一声。
父亲和母亲边吃饭边拉家常,“隔壁老孙家的大孙女,今天从城里回来了,五六年没怎么见,个子出落得那么高挑了,和咱两个闺女一样,都成大姑娘了。”
“哎,生子,小的时候你们整天一块儿玩儿,你还记得她吧!”
“有点儿印象吧!”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疑惑的说。
“你忘了吗,当时你问我,隔壁的小姐姐为什么叫彩凤?我对你说,当时她出生在黄昏,太阳即将落山,彩霞满天飞,家里的公鸡也要上架休息了,她爷爷奶奶希望她能像彩霞一样漂亮,又希望她将来能变成凤凰。”母亲耐心的解释着。
“算了算了,小孩子又不记事儿。”父亲接到。
当我回到桌子上赶作业的时候。大铁门传来清脆的敲门声伴着悦耳的问候声。
“叔,婶子,你们好”
“哦,好好,都好,是彩凤啊,你看这姑娘都出落得这么好了,大眼睛,高个子”父亲母亲客气的笑到
“两个姐姐呢,我来找她们玩儿”
“哦,你说大妮和二妮,她俩去镇上上学去了,在学校里住着?”
“那不是生子弟弟吗?哇,他在写作业,这么认真啊!”
“生子,快过来,你彩凤姐来了。彩凤,刚才我们吃饭还说到你呢?”
“我走到彩凤姐旁边,站在那儿,用手搓着衣角,上牙咬着嘴唇,不知道说啥好了。”
“记得你十岁离开家,跟你爸妈去城里生活,转眼间,七年过去了。记得俺家生子那年才刚上娃娃组。”
“对啊,当时生子的个子才那么一点点。转眼间,他都这么高了。”彩凤边说边比划着。
“嗯,对,是的。”我羞涩的点了点头。一时语塞,竟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了……
“我改天再过来玩,生子好好写作业吧,叔,婶子再见”彩凤边说边转过了身去。
“再玩儿会呗”母亲挽留着说。
“不了,今天刚回来,坐了一路的车,得回家里睡觉了。”
“彩凤姐,再见”。
月亮从柳梢头爬出,皎洁的月光洒在静谧的庭院里,打在枣树的枝桠上,初开的枣花,一朵朵泛着暗黄的光晕。几朵云飘过,月影阔绰,噗的一声,彩凤姐笑了,月影迷离,看着彩凤姐的身影,我竟有些恍惚了
继续做作业时,小时候跟着两个姐姐和彩凤一块打闹玩耍的场景总是跳进脑袋里。搞得我胡思乱想起来,作业做得也一塌糊涂了。
那天梦里,又回到了小时候。我们在田野中跑啊!跳啊!笑啊!叫啊!玩累了一块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幻想着纸鸢随清风飞向天际,载着蓝精灵在天空翱翔。
从那以后,我的生活有了些许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