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寒风从窗缝狠狠贯穿进来,而后穿行于房间的每个角落,带起一阵呜呼之声,还把桌上的笔墨纸砚弄得一片狼藉。
一只手迅速伸过来,把即将倾倒的一杯热酒扶住,另一只手将一副卷曲的画抚顺,再用镇纸轻轻压住。
“唉!”
一声叹息,震得后面几名官服男子站立不安,不由得把头压低了点。
“动手吧。”
“是!”几名官服男子抱拳欠身,眼里闪过几许杀伐之色。
又是一阵寒风刺缝而来,房间里仅剩下一名中年男子。他端起桌上的酒杯,走到窗边,左手稍稍一用力,窗户打开。一时间狂风大作,卷席整个房间,纸张炭灰满天飞舞。蜡烛在寒风中摇曳挣扎几息时间,便就不甘地熄灭了原本燃烧正盛的火苗,仅留下几缕青烟随风消逝。
窗外,是红火的天空,仅有几颗银亮的星星点缀着,显示着此刻的时辰。忽而,中年男子的眼中出现了一道血红的亮光,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显得格外阴狠。
“你们终于来了”
举起手中酒杯,一口饮尽,白皙的手把酒杯握在掌心,再张开时酒杯已化为粉末,随风飘散。
窗外闪过几道身影,两名剑士出现在窗前,抱拳欠身。两人面色古怪,心道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吗?
“宰相大人,轿子备好了。”管家装扮的仆人从黑暗中走过来,在红光的映射的眼睛里闪耀着狂热。
“出发吧。”中年人男子淡淡道。
......
时值寒冬四更,常日里应当是夜深人静,睡意正酣,况且近段时间皇帝陛下久病卧榻,更是加强了宵禁的力度。李厚傅想起白天与群臣私议的内容,总觉心里不安宁,辗转反侧于床榻之上。门外寒风呼啸的声音不绝于耳,隐约间还有几许嘈杂之声,李厚生不禁生疑,起身穿衣出门察看。
呼啸的寒风中掺杂着兵刃交接之声,远方血红的火光仿佛点燃了天空,那是皇宫的方向。李厚傅大惊失色,紧接着便出现了他终身难忘,直到晚年还念念不忘的一幕:
一颗红色陨石拖着长长的亮线从天空划过,而后一分为七,往大地的各个方向冲撞而去,还有一颗竟是往皇宫方向飞去了。
天生异像,再加以皇宫方向的征伐之声。李厚傅意识到这恐怕是天下即将大变了。想到宫中卧病已久的年轻帝王,再想起白天与群臣私议之事,不禁浑身发冷。除了那位,恐怕没什么人敢并且有能力做这种事了。
“李大人,夜深寒露重,请回房歇息吧。”一声冷冰冰的话语从背后传过来,李厚傅脸色一白,转过身。
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一位披甲男子,胸上扣着一块勾勒着雄鹰的勋章,手执铁剑,明亮的剑刃上蒙着几丝血红,还有液体在不断地往地上滴。
铁鹰锐士!李厚傅脑子嗡的一声,腿有点发软,本能地往房间一瘸一拐移动过去。这已经不是他这种层次的人能应对的场景,倒不如回去听天由命。
类似的场景发生在虞都的各个地方,朝中大臣均被控制在家中,略有反抗的便是面临着铁鹰锐士的利刃相向。众人惶惶不安,这明显不是宫里那位年轻明君的一贯做法,此情此刻恐怕是宫中正在发生不为人知的巨变。
......
“黑冰台...都是您的人了?”一个疲惫的声音响起,拖着重重的鼻音,给人以病入膏肓的感觉。
“今天前不全是,现在起是了。”
“那...张御史”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年青人眼里闪过绝望。
“他不是我的人,高太尉才是。”
“老师,朕实在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朝中任意一个人在这里,准会大吃一惊,这躺在床上正是当今皇上。但是这名帝王此刻气衰色败,宛若迟暮老人。
“有些事情要做,只有坐在你这个位子才能做的。”
“您有什么事朕都可以由得您去做,您是朕的老师,是一国宰相。朕当初也是您扶上位的,您...”病榻上的帝王醒悟到了什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颤动的身体透漏着这位年轻帝王内心的寒冷。
突然有人匆匆推门而进,神色慌张。是名铁鹰锐士,说来讽刺,铁鹰锐士是天子近卫,此刻却全然不顾病榻上帝王的脸面,凑到宰相耳旁密语。
“陛下,您休息吧。这天下...本来就注定不能平和。”说完,宰相便出门而去。
御医会意,关上了门,走到床边端起药,服侍皇帝喝完。
年轻的帝王躺在床上,身边空无一人。但在他眼里,这个屋子里到处都是人,他看到了满朝百官朝拜,看到了后宫佳丽一颦一笑,看到了天下百姓。看到了城楼上,他的老师张高政指着城外远方,对他说,这是您的天下。他还看到了,他和老师北伐西征,江山一统......
雪花忽而下了起来,在寒风中乱舞飞遍皇宫墙角,铺洒在地上,给皇宫盖起了薄薄的一层白衣。一只脚踩了下去,再抬起来,原地留下了一个脚印,以及...揭露了这洁白下面的血腥,这宫中地面血流满地!未凝结的液体倒影着熊熊的火光,一座不知名的宫殿正在燃烧,隐约中还有木头倒地的声音,勾起一大团火焰飞星。
张高政想起来了,这是虞后的寝宫。那个可人的小女孩,小时候还在他怀里撒尿了呢,不知不觉就这么多年了,那个小女孩现在都十月怀胎了。
沙沙沙,急促的脚步声从熊熊烈火旁传过来,一个黑衣人抱着襁褓驻足,望着张高政。后面是冲天的杀气、高声的呐喊和兵器交接的脆鸣。张高政也看着黑衣人,还有...他怀里的婴儿,婴儿睁着眼睛看着他,没有吵闹。黑衣人动了起来,往张高政冲过去。几息后,擦肩而过。谁也没有动手,也没说一句话。消失在夜色之中,“影子”的实力确实不凡,踪迹诡异。
这是皇子吧,虞湛,这是他昨天跟那名帝王一起想了很久的名字。如果是皇女,张高政想着,好像当时没有往这点上想。有人从方才的拐角冲了出来,是铁鹰锐士,这原本是帝王手里的利刃,多年的暗中清洗,今天这把利刃落到了他手上。
“陨石在何处....”张高政问道。
陨石不是很大,但是却洞穿了一座宫殿,砸出了一个巨大的陨石坑,宫殿正厅便是那陨石坑所在。此刻宫殿外面驻守了一队铁鹰锐士,张高政很放心,当然,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强大的自信不足仍以让他亲自深入陨石坑,他只是探身俯视陨石坑,下坑的工作,自然得交给掌中的利刃,铁鹰锐士。
陨石异常坚硬,铁剑劈下去,带起几许火星,也仅仅在陨石表面留下了白痕。张高政眉头紧皱,掏出一瓶药水,递给旁边的铁鹰锐士,示意他往陨石上泼。当陨石被破开,发现陨石内竟有一张椅子,并且有电光游离其间,还有各种叫不上名的物件,让在场的铁鹰锐士大吃一惊。但看到陨石中的座位空空如也时,张高政眉头一挑。
这出乎了他的意料,看来计划并不能顺利地进行。但是这个计划进行到现在,已经没人能阻挡了。
张高政背过手,转身离开。身后是满目疮痍的皇宫,还有满地的皇公贵子的鲜血。
次日,宰相张高政摄政登高,召集朝中百官宣读先帝遗旨,虞玄宗遗旨禅让皇位于宰相张高政,群臣百官反应激烈,铁鹰锐士的利刃之下便多了几个亡魂,余下之人肝胆俱裂,但是无人作声,大势已定。
依朝中礼制举行登基大典,张高政即位。改朝为“臻”,至此,延续四百多年的大虞朝覆灭。张高政自立为臻始王,立其子张士承为太子。一时间震惊朝野,大虞王朝崩分离析,诸侯裂土封王,民间纷纷起义讨伐“臻”贼。与此同时,一股势力暗中对造反势力进行杀戮清洗,所到之处,无不伏尸满地,血流成河。一时间,天下势力噤若寒蝉,黑冰台这一名字便逐渐为人所知。分裂在即的臻王朝竟在这暴力的压制下,恢复了平和。
但这表面的平静,背地里却有一股狂澜在酝酿着,等待着爆发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