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抑郁旅途》：抑郁症患者亲友:能做什么与不该做什么

一、对就医的态度

在与抑郁症对抗的过程中，医生与药物是不可或缺的，但对心理方面的问题大多人都抱着讳疾忌医的态度，去精神科挂号更被视为羞耻难言之事，这是亟需摒弃的观念。抑郁症常被称作“情绪感冒”，我个人认为抑郁症更像高血压、糖尿病一类慢性疾病，若是身边的人得了高血压，我们不会说：“你只是需要多运动，看什么医生？”而是赶快带他去医院看病，就算看起来不太严重，由医生来判断也比较能让人安心不是吗？生病不是一件可耻的事，寻求帮助更不是。

医生很可爱，看医生并不可耻

作为亲友不该说的话：

“你没什么毛病，自己想开点就好。”“神经病才去看精神科，你是神经病吗？”“我看你还好啊，没到要看医生的程度吧。”

二、对药物的态度

抑郁症患者需要长期定时定量服药，未与医生讨论便自行减药停药都是很危险的事。想像患病的亲人或朋友处在很深的水中，上方的阳光照不进去，你在岸边拿了竿子要伸给他也无法触及，重度抑郁的情况或许就像那样。单靠药物要治愈病人不大可能，但定时服药可以让他浮到比较浅的水域，在那里稍微能察觉到上方有亮光，可以听到远处有人试图跟他说话，这就是药物的功用。

“西药吃多伤身”是很常见的论调，而主流的药物也的确伴随各种副作用。但是副作用虽然不好，保命才是第一要务。不要认为患者病情似有好转就劝他停药，自行停药而导致病情恶化是极为常见的情形，本来已获控制的病情可能又要经过一大段起伏才能重归稳定，何苦来哉？重申一次：无论是减药或是停药都要与医生讨论，不能让患者自己或身边的人来作决定。

据世界卫生组织调查，自杀是15-29岁年龄组人群的第二大死亡原因。当担心长期服药会对你关心的人带来不好的影响时，提醒一下自己这件事。

大空翼是对的

作为亲友不该说的话：

“你是不是胖了／瘦了／吐了／晕了／皮肤差了／人浮肿了？还在吃那个药吗？ 哎呀我不是叫你别吃了吗？”“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去跑跑步，也没吃什么药。”“你要坚强一点，不要依赖药物。”

三、对患者情绪的态度

1. 要习惯被拒绝

当身边的人陷入情绪低潮时，我们通常会叫他／带他去跑跑步打打球看看电影唱唱歌逛逛街，这些活动有帮助吗？可能有。但对方会接受你的建议吗？可能不会。他并不是不知道这些活动能鼓舞心情，但处于低潮之中的抑郁症患者对一切事物都提不起兴趣，他的状态近于一个瘫痪在床的人，不要说答应你的邀约，甚至连你的电话都没有力气接。不一定是不想接，而是没有力气接。

当你抱着澎湃的热情要把亲友拉出谷底，却一次次吃闭门羹时，必然会有很深的无力感，这是正常的。重要的是，不要把这些情绪丢回去。不要认为对方是在针对你，不是的，他自己也无能为力。如果他在低潮的时候只要被你拉出去遛遛就恢复了的话，那也不是抑郁症了。

如果被一再推开让你很沮丧的话，你可以试著跑跑步打打球看看电影……

躺在床上一整天是因为病了不是懒

2. 認可對方的情緒

一件事情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会激起不同程度的情绪反应，当患者跟你倾吐某一件事怎么样让他痛苦时，你可能想不透这有什么好难受的。这件事可能是一个引子，触到了对方心中多年前留下的创口，引起排山倒海的情绪；可能最近发生的事很多，他不知道怎么一一说明，于是只提了一件；又或者真的只是一件小事，但在患者心里是件大事。不管怎样，不要贬低、不要轻看这份痛苦，你觉得没什么是你家的事，请把这种念头放到一旁，先认可对方的情绪。

可以先从「我明白这让你很难受」开头，请他多说说这件事带给他什么样的感受，一方面藉著对话他可以梳理纷乱的情绪，一方面把痛苦说出来本身就能得到一点抒压的效果。如果做不到这些也没关系，就好好听著，重要的是不要反过来责问对方怎么这么没用、这么小题大作。那等于是人家在井边伸手求你拉他上来，你一巴掌打开那只手还把人往下踹。

Don't be a prick.

3. 不用「加油」，多踩煞车

抑郁症患者的抗压能力比常人低吗？不见得是这样，甚至很多患者对压力与痛苦都有极强的耐受力，正因如此，他们更习惯且擅长忍受一切。常人在承受一定压力之后会让自己放松一下，喘口气，但有些人选择咬紧牙关继续忍耐，经年累月下来，身心自然出现问题。

所以当患者面对工作／课业／家庭的难关时，他们需要的并不是一句「加油」，相反的，我们可以试著与他们讨论「这一次失败了会怎么样？」这学期主修没及格代表你毫无价值吗？这个季度业绩没达标代表你是无能的人吗？新垣结衣尝言：「逃避虽可耻但有用。」当然要让一个习惯把自己逼到极限的人听进这些话是非常非常难的，但至少我们不要那么卖力为他「加油」，反而要试著在他埋头猛冲之际拉住他，替他踩下煞车。

有时候需要为了生存而逃跑

作为亲友不该说的话：

“找你出来运动是为你好，你怎么不懂呢？”“你就是都把自己关在房里才会抑郁。”“这点事值得难过吗？”“我／我朋友／我二姑三舅四伯公遇过比你严重多的情况，怎么没抑郁？”“加油喔，再撑一下就行了！”

四、该叫救护车时不要迟疑

当患者表现出强烈自杀意图时，叫救护车。不要被「如果发现情形并没那么严重会不会丢脸」「会不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费用会不会很贵」这些念头阻挡你拨电话，虚惊一场好过后悔，花钱好过后悔。

台湾这边的流程是：打119说有人要自杀，说明所在位置在哪，救护车会来把人载去医院（必要时会破门），在急诊室初步检查后可能会先注射镇定药物，等值班医生有空时会来跟患者聊聊，判断需不需要强制住院观察（没收金属物品鞋带皮带，墙面铺软垫，24小时病房门都不能关的急性精神病房），或是转诊精神科、转介心理咨商等等，没什么大碍的话缴钱出院。大陆情况不清楚，待豆友分享。

总结：有的时候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患者身边的人能做的通常只有陪伴与倾听，即使被拒绝也要告诉对方：“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愿意陪你。”患者在病发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没有价值、不值得浪费身边的人的时间。所以我们要郑重地一再向他重复：“我愿意听你说话，愿意陪你做你想做的事。”说了很多次之后，他才可能会相信一点点。

抑郁症患者的病情有起伏周期，受到季节、天气以及种种因素影响。当他病情好转的时候，我们可以多陪陪他，多找他出来。但不要有太乐观的想法，不然在病情迎来下一次低潮时你会格外沮丧。在好转的时候患者得到的欢乐与正面能量，或许会成为他低潮时把他留在人世间的那一两条蛛丝，你做的事不会全是徒劳（大概啦，反正就要这样告诉自己）。

不要把目标放在短期间治愈，这样给你和患者都会带来很大的压力与无力感。而是要做长期抗战的准备。开头说过抑郁症是慢性疾病，得了糖尿病的人只要定期服药、注意饮食也能保证一定的生活品质。如果重度抑郁症患者透过药物能达到长期（相对的）情绪稳定，就该看作小小的胜利，而且可能是要经过许多磨难才能得到的胜利。比起完全治愈，带病求生会是更务实的目标。

有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很少很少，有的时候我们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根本触不到那些我们所爱的、需要帮助的人。接受这一点很难，但必须说服自己接受，不然那种被排拒在外的无力感会消磨你要帮助对方的热情。

患者亲友的角色其实很像拳手的教练，陪他训练、注重他的营养、与他一起讨论怎么应付对手。当拳手上场的时候我们只能在擂台外看他被抑郁症揍得鼻青脸肿，回合间为其应急治疗一下，补充水分，然后继续送他上场挨打。保持拳手与教练的距离，不要过度投入自身的情绪是很重要的，毕竟关心则乱。下一篇我想就自身经验来谈谈如何冷静地面对患者的情绪、并处理自己的情绪（可能会写很久）。

知道很多得了抑郁症的人坚强地活着，让你充满了决心

《基督山恩仇记》的结尾这么写道：“人类的一切智慧是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的：'等待'和'希望'！” 这句话我一直很喜欢，愿读到此文的豆友们能得此智慧。

藍熊船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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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旅途作者，自考211大学毕业，前500强平安经理。有关这些以及成长的问题都可以在在行一点问我。其他的问题，或你压力太大，情绪不稳定，需要一个倾听者也可以，我会做一个聆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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