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的大壕墩形似一个孤岛,进出唯有一条窄窄的不高的塘埂,通往生产队的大稻床方向,到了雨季有时水会漫过塘埂,趟水进出也是常事,祖祖辈辈走的都是这条路,早已经习惯了。
01 大壕的汪姓
大壕的姓氏有汪姓和许姓两家。
大壕墩虽说姓汪的不少,似乎也看不出他们有什么样的血缘关系。可能他们的祖先到大壕落户的时候,并不是一个前辈。
(1)其中一幢几间连在一起的老屋,家里有五个儿子,居住空间明显嫌小,于是这户人家的老大和老二就先后搬出了老屋,另起了房舍。
最小的男孩年轻时出门当兵去了,后来在浙江舟山转为了志愿兵,留在了部队驻地成家了。
老四跟随本屋邻居在安庆的某个工程队做小工多年,后来工程队解散了,只得回老家种田,一直未曾娶亲。身边陪伴的是自己七十多岁的老娘,没有任何精神寄托,终日靠酒精麻醉,后来先他的母亲而去了。
老三,家里前面三个是闺女,儿子还小,就还在老屋居住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养了一头耕牛,靠给人“带田”作为一种经济来源,和老奶奶相邻而居。后来买了邻居在村部规划的专用地盖的楼房,儿子要娶亲,就搬到那里去住了。
这家的老二一家搬得比较远,看中了生产队靠近河塥边的的田地一处夹角,申请了一处宅基地,盖起了一幢房子。当时那里的交通是不方便的,只有围绕河塥的塘埂作为进出的道路。尝试着以养鱼苗作为副业,慢慢摸索出一套经验,加上后来圩心中心路的修建,交通相对方便了许多,逐渐的做得越来越好,家里育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后来在河塥边盖起了四上四下的一栋楼房。
老大比较传奇,属于一个具有“精卫填海”般精神的人物,一个人硬生生在新屋门前的水面上拓出了一块跟壕外的塘埂一般高的挺大的一块地面。我不知道具体是如何操作的,听说是花费了好几年的功夫。
估计是过年抽塘的枯水期,预先在塘底用树桩和枝条密密地拦截了两段堤坝,形成一个固定的圈子。然后在满水的时候,就站在圩区家家必备的逃生用的大木盆里,用河里捞沙专用的长柄大铁扒,在大壕的水底捞取水中的泥巴。木盆装满了,再一锹一锹地送到圈定的水面,坚持几年,这样的耐心恐怕很少有人能想象到吧。
直至两边的堤坝渐渐的露出水面,再去田畈里挑取田土覆盖在上面。这又是另一项艰巨的工程,因为去田畈路途更为遥远,每天的往返多次要耗费多少精力。
这块开阔的新场地,后来小哥儿俩合盖起了一栋楼房,门前还留有一块空地,足见面积之大。再后来,这哥俩又去更远更好的地方居住了,把老娘也接走了。
(2)另一户主要的汪姓,家庭人口也比较多,主人是那些年生产队里专门杀*年猪的屠户,家里有杀*猪用的腰盆和一应刀*具。有六个儿子,前面两个(同母异父)成家立业以后,另立门户在大壕墩自己盖了房子。老屋里还剩下四个儿子和父母居住。
小儿子和我是同学,小学一直是担任班长,家里有好多课外读物,我去他家借过书看的。初中没有在一个班级,也就不知道具体了。
他的五哥,长大了招亲去了别的乡镇。四哥大专毕业后,在中学教书。三哥以前在外地做铜器活的,后来回家种地了。
二哥是村里手艺最好的木匠,每天早上出门到请他做活的人家里做家具或其它农具活,晚上吃完饭天擦黑进家,叫“上门工”。后来搬到了壕外,另盖了新房,年近中年改行做了销售。
大哥是纯朴的种田人,过年帮他父亲杀年猪,后来杀年猪就是他带他三弟去的。现在还在种着几亩水田,卖了耕牛,买了手扶拖拉机。
(3)还有一户汪姓人家,以前是老两口还有两个儿子住在三间草屋里一块生活。后来,老两口相继离去,这家的大儿子也因病去世,只剩下一个小儿子,亲事无着。后来有人提亲,看这个年轻人能吃苦耐劳,有把子力气,可以考虑入赘做人家的上门女婿。
小儿子也同意了,因为是入赘,不需花男方的钱。结婚后,过了一年,男的又回到了老家,可能是生活不习惯吧,老婆也跟着他回来了。
现在是种田大户了,两个儿子也都各自成家立业了。
(4)另一户可能是独生子女吧,老太太带着儿子生活。这儿子成家后,又生了三个儿子。家境是两间草屋,住了全家三代人。
没办法,在大儿子十八岁的时候,托人入赘到了较远的新安渡,跟随岳父学木匠,倒也学出了一身木匠手艺,过得也不错。
后来老太太去世了,小儿子也跟随邻居去东北学会了木工装潢手艺。老头还有点能耐,盖起了两间瓦房,两个儿子一人一间,间隔为厨房和卧室,后来做了两人各自的婚房。老头自己住在了以前的两小间老屋里,独自生火做饭。
二儿子除了种地,撒网打鱼捉黄鳝很内行。这样的家庭想找门亲事是很难的,偏偏出人意料,老爷子居然给二儿子说成了一门亲事,当时传为美谈。
女方好像是天林乡的,经媒人说合,加上老头的不懈努力,最终事成了。人们感叹于老头的交际能力,因为这是一门事先并不被看好的亲事。
(5)汪姓还有个两兄弟。老大在安庆沿江的一个工程队里做部门负责人,村里好多人都跟着他去做小工,相当于包工头吧,收入肯定比别人要多一些。
他家的房屋几经变迁,先是从土墼草房换成红砖瓦房,再后来索性搬到了壕外,建起了一栋独门独院的小楼,一个很好的处所。
弟弟,是我大娘家的三女婿。先是住在老屋里,听说这老屋是几家都有份的,拆屋时应该给了别人一些补偿吧。原地新建了一栋楼房,也是盖楼房比较靠前的一家。
02 大壕的许姓
相比汪姓来说,许姓人家要少一点,有三户许姓,都住在大壕墩的西边。前面说过的生产队杀年猪的家里前面两个儿子也是许姓,跟他们后面的四个弟兄是同母不同父,这么算来许姓也可以说是五户了。
其中一户是最老实本分的农民,老娘跟着儿子一家生活。儿子又生育了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等到两个女儿出嫁了,儿子却始终说不上媳妇,两个老人内心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另一户许姓人家可谓光宗耀祖了。大房有三个儿子,老二考上了当年的华北电力学院(后来的华北电力大学),学校在保定,我们也常从他爸的嘴里听熟了保定这个名字。
这个学校重点介绍一下:
华北电力大学(North China Electric Power University),简称华电(NCEPU),是教育部直属、由国家电网有限公司等12家特大型电力集团和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组成的理事会与教育部共建的全国重点大学,是国家“211工程”、“985工程优势学科创新平台”重点建设高校,是国家“双一流”世界一流学科建设高校。
多年以后,当年的大学生现在已经是xx省电力设计院的院长了。
老大是木工出身,后来去东北做装潢,带了好多个徒弟,活儿很好,钱当然也挣了不少。在老屋的后身,靠近水边,新建起了四上四下的二层楼房,大门是西向的,面对大壕。在侧面新修了一条道路通往壕外,壕外的所谓道路当然也就是塘埂和田埂了。
老大后来放弃了木工手艺,改行做了皮带机销售,曾经骑着一万多元的摩托车在塘埂上来去自由,后来搬到了城里住以后,摩托车卖了,两轮又换成了四轮,在城里买地盖起了五层的门面房,据说现在的座驾已经换成奔驰了。
最小的弟弟,是老大的徒弟,人很老实,木工手艺很好。在外地做装潢多年后,回到老家,在市里一个大型运输设备企业里面上班,后来坐到了主任一级。
这三兄弟的叔叔,是本分的农民,孤身一人,常年在安庆做小工。他的侄子们搬到楼房以后,就把老屋卖给了他。后来,他哥因为不喜欢住楼房的攀爬,经协商后又回到了老屋,两个老弟兄又住在了一起。
03 大壕的房屋
小时候到大壕去,是要记着去时的路线的,因为每家的房屋看起来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户与户之间,仅有屋檐下的通道(老家俗称街沿)可以行走,两家的街沿中间留有一道窄窄的滴水沟,方便屋檐流下的水顺利流走。所谓的滴水为界就是这个意思,滴水沟就是相邻两家的屋基场分界线。
稍不留神,就会钻错屋檐,虽然绕来绕去也能找到你要去的那户人家,却也费上了一番脑筋。回去时就得格外的注意了,因为只有一条小道能通往壕外。
大壕的房屋,柱子落地的偏多。圩区容易发水,柱子落地的房屋是木质框架结构连成一体的,房顶上又盖的是青色小瓦,应该也是有一定的分量,所以不易被破圩时候的水飘走。被水泡塌的土墼间壁,可以重新再砌,比新盖房屋要省事许多。
但一个很重要的前提是当时房屋的造价肯定不菲。家境要有一定的殷实才能盖得起这样的房屋,一般人家还是土墼的草屋为多。
大壕有五栋柱子落地的房屋,像有六个弟兄的那家,估计是盖的最早的柱子落地屋吧,他家老大八十年代破圩以后也换成了柱子落地屋。它的东北边隔壁有一栋,它的西边是许家的房屋,还有一栋是原来生产队的杀年猪的那家,这些房屋始建的年代不是很清楚。
这些柱子落地的房屋出自何人之手,也不得而知。据说束家墩有个老木匠,人称“束大木匠”,我爷爷辈的,手艺挺好的,齐仓有个带天井的几户连在一起的整体柱子落地屋就是他带人做的。几家的木制结构框架连在一起再围成一个四方形,这活儿干起来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柱子落地屋以木匠为主,木工活干完了,再盖瓦,砌土墼间壁,木匠在整个盖房过程中起着很重要的作用。
剩下的土墼房屋,遇上破圩那年,只能是倒塌了再重新盖,盖成什么样的房屋得视家庭的经济情况。土墼的制作是不需要多少成本的,最多花费一些人工,这也是最原始的办法。
九十年代以后,渐渐地就有了红砖房屋,大壕是在安庆做工程的率先盖的红砖房。
2000年以前,做装潢的许家最先盖的楼房,慢慢的做工程的汪家老大搬到了壕外,盖起了一栋带小院的楼房,红砖房卖给了隔壁邻居。他弟弟过了一两年也在原地盖起了楼房,这几户是盖楼房比较早的。
柱子屋只有一家盖楼房时拆了,其余的几家保留还在。
再后来,仍然住在大壕墩的人家都盖起了楼房,大壕的面积也被越填越小,原来进出的窄道变成了宽敞的一大块场地。
大壕的年轻人都飞出了大壕,都不在老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