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非借不能读也

难得休息的周日,六点多醒来,就像朋友们经常开玩笑的那样,已经到了“贪财怕死瞌睡少”的年纪。但是,与以往一样,仍旧在床上蹉跎时光,刷刷手机。甚觉无聊,拿起床头那本《第三帝国的兴亡》,翻了不到十页,又迷迷糊糊睡去。

这本上下两册一千多页的书,断断续续看了有一年时间,大概只看了三分之二的内容。这是以大量的秘密文件、私人日记、战后审讯档案为基础史实的作品,详细记录了纳粹德国从兴起到覆灭的全部过程。叙事脉络清晰,是难得的史学著作。一年来,已经穿插读完了10多本其他书,但个人感觉这本书因过于详实而略显枯燥,至今还没啃完。

不是书太厚重,是人太浮躁。回头想想,从识字开始的近30年中,对读书最投入的时期,竟是五六年前过得潦倒不堪的那两年。彼时,年近而立,家中父母催婚太急,临时工的身份又暂时升级无望。真可谓家不成家,业不成业,城里看不到希望,故乡已无归途。灰心丧气,只好以闷头读书聊以自慰。现在想起,要感谢那段令人绝望的时光,每天下班吃完饭后,就把自己关进阴冷的宿舍里埋头苦读,以历史与文学为主。临睡前,逼着自己背诵两三章《道德经》,不求甚解,只为心安。出差时,包里还要装着一本书,留作晚上枕边催眠。

也是那个时期,每月都要从当当和京东买一小纸箱书,办公桌的抽屉里、杂物箱里都堆满了书。很多时候,目标只有一本书,但下单的时候就像粘上了高利贷,从网购平台的相关推荐中将一本又一本的经典放进购物车。慢慢的,已有上百本存货,办公室和宿舍已经没有空间容纳,而我连一半都还没看完,才有所收敛。搬家有了自己的房子后,新买的书柜很快又填满了,只好住手以“去库存”为主。直到这时才发现,之前在一床一桌的小宿舍中非常向往的安静书桌有了,却已渐渐失去平静的心。这两三年来看的书不及当时半年的多,而且也以催眠为主,很少在书上批批划划了。

现在看着书柜上静静蒙尘的书,有时候挑出来一两本翻翻,竟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留着以后慢慢跟孩子一起看吧。毕竟,我的童年只有百草园,少了一个三味书屋,因此自嘲,这个遗憾不能在下一代身上重演。

有渴望读书的心情,除了穷困潦倒,就是无书可读的时候了。我在上大学之前,能读的书大部分时候只有教材。若量化原因,有两成因为农村家庭中普遍存在“课本之外无好书”的教育观念,八成确实是乏书可读。

在我中小学时,世代务农的家里别说是课本之外的书了,连一片纸都很少见。我的课外启蒙读物是收破烂的大姑父提供的,在他收来的废旧纸张中,我经常可以翻检出来一些无头无尾、纸张发黄的书,印象最深的就是《读者文摘》(90年代就已更名为《读者》)的合订本、过期多年的《小说月报》和一些武侠小说。那时候附近村子里肯定有几户书香家庭,常年订阅过这两本杂志,也收藏过一些经典小说。除此之外,农村出现武侠小说倒是符合这类书风靡一时的年代特征。即便这样,也很少可以在破烂中淘到宝。而且,在我们看完之后大姑父还要打包称斤,交到废品收购站去。

大概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跟邻居家的哥哥在暑假一起看果园,已经上初中的他不知从哪个同学手里借来一套《碧血剑》,那是我看过的第一本完整的小说,之后才觉得看闲书是比看果园更有意思的事情。次年暑假,他借到一本《穆斯林的葬礼》,我在他睡觉或者巡视果园的时候偷看几页,要么就是他让我去果园巡视一圈,给我看一小时,整个暑假连一半都没看完。这个遗憾一直保留到高二的暑假,我兜里装着跟小伙伴们扎金花赢来的十块钱,在县城的一个盗版书摊看到了这本书,毫不犹豫买下一口气读完。

初中时,父亲在外打工,经常会写信回家,正好班上有个家境不错的同学喜欢集邮,他就用家里闲放的一些武侠和他哥哥姐姐们买来看过的小说合集跟我换邮票。那三四年时间,还看到了一些历史老教材,并因此产生对历史地理的兴趣。高中选文科的理由,一方面是对数理化完全不开窍,在理科班待着压抑;另一方面对历史、政治、地理的兴趣竟然浓厚到了像看小说一样,吃饭的时候随便翻翻历史课本就能牢记,并且印象深刻到大概的页码,这让每天早自习死记硬背历史事件的同学们羡慕不已。

如饥似渴地找闲书看,成为2000年前后几年我这个农村少年最喜欢干的事。大学时代,已经有藏书丰富的图书馆可以借阅,但因专业兴趣,我又把大量精力投入到了办校园报纸上(这段往事已列入千字营打卡目录,过几天要写出来),错过了一段能够系统阅读的最好岁月。

有诗云“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少年好读的心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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