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有酒，适可而止

1. 

如果今朝有酒，恰好酒逢知己，那么放下你的一切，再去对酒当歌。

我见过最可怜的人，不是路边的乞讨者，也不是流浪天涯的拾荒人，而是被酒精放倒在一片混沌不清世界的人。

车窗放下的瞬间，混合着刺鼻的酒气和发酵的食物气的呕吐物味向我扑面而来。本想偏过头去躲避冲过来的气味，后又一想不合适，这样未免显得太不尊重人，何况这本来就是交警的工作啊。

他看着我，两眼神离。我把酒精测试仪放进车窗内，他很配合我，起初如同喷泉，后又如瀑布，一股脑儿将五谷杂粮发泄到了方向盘上。然后，那些像被石头砸起的涟漪绕成一个圈向方向盘周围扩散开去，留出中心雷区。而他，孤零零地坐在满车的狼藉中，被杂物黏住的双眼努力睁开，一片空洞。

我让他下了车。他嘴里嘟囔着没有喝酒，又拒不配合检查。或许是兴奋，他开始扭起了舞。于是，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让我们也越来越被动。因为保不准有个肢体接触，也会让人家大喊警察打人了。

我看着那个人，没有人在他身边，谁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知道这一刻他狼狈的模样让每个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我猜想他为什么喝这么多酒。或许为情所困，但深情之人在他需要的这个时候却未曾出现；也可能借酒消愁，但他怎么能不知借酒只能愁更愁；还是说为了兄弟情义，酒桌上称兄道弟的人都自身难保，回家的路上还是自己一个人。

他跳着，喊着。围观群众的眼睛随着他的舞步上下跳动，附和着他说的一切倒霉。

在他看来，遇到我们是倒霉的。

在我看来，他是幸运的，包括他的一家老小。

因为生命只有一次，且行且珍惜。

2.

朋友说，这个社会建立和测试人情最快捷的方法，便是酒桌。推杯换盏时此起彼伏的叮当声，还有那豪情壮语，就是情谊的见证。

我不否定这种形式。事业小成的中年男性，生活中除了生活就是家庭，偶尔也要喝喝小酒，三两好友小酌谈天，甚是愉悦。

酒前总会先说适可而止，酒过三巡就会有人不满足浅尝辄止。然后开始劝酒，情谊被逼上悬崖边，似乎酒喝不完恩断义绝。

一夜的风卷残云，哪里还有什么对酒当歌，留下的只是路边一堆秽物，和家里不休的争吵。

清晨的粥比深夜的酒好喝，无数个深夜陪他喝酒解忧的人，也不及清晨为他煮粥的那个人重要。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在你把酒言欢时，家中的妻子和远方的儿女孤独地等待和提心吊胆，唯恐你回家时，被酒精带走理智的你开车回家。

因为你永远看不到你喝醉后的样子和家人盼你回家的双眸。

以前对门的邻居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不怎么接触，只知道喜欢酗酒。在我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他永远是今天又喝了多少酒。有一次，他喝醉了被朋友送到楼下，他九岁的儿子艰难的扶着他爬楼梯。他得左脚拌右脚，使他后脑勺重重的磕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从家听到声响跑出去，看到的是他儿子的害怕和无助。

对于年幼孩子来说，爸爸就是参天大树。那一刻，他孩子眼睁睁看着他的大树倒了下去，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大树本身和外界因素。

我说的外界因素，无非就是被扭曲的酒桌文化。我能想象得到，在酒桌，无非就是劝酒者和被劝者。

终于有一天，大树将自己喝到了生命的终点。别人发现时，他倒在楼道已经僵硬了。留下了妻子儿女，一身洒脱得走了。

而他，给妻子儿女留下的只是一个谜。

他走的那一天，谁和他对酒当歌？

3

今朝有酒，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