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没ETC不让出城”背后，百亿市场的催肥隐忧
ETC快速落地需求难免导致执行偏差，用户爆发式增长对于路网管理也是巨大挑战
图/Pixabay
文 |《财经》记者 王斌斌
编辑 | 施智梁
“让你出不了桂林。”12月19日，广西桂林绕城高速七星收费站工作人员阻止未办理ETC车辆上高速。经媒体曝光后，当晚，该陆姓收费员被开除。
什么是ETC？目前政府正在推广采用电子不停车收费系统，简称ETC（Electronic Toll Collection）。在车辆行驶过程中，整个高速公路就是一个大的感知体系，形成一套新的没有收费站的计费系统，因此也被形象地称为“自由流”。
2019年5月，发改委提出到今年年底，“高速公路不停车快捷收费率大约90%以上”。如今期限将至，各地交通部门与管理机构即将上交答卷。
截至12月4日，全国ETC客户累计达到18101.24万，完成发行总目标的94.84%。12月10日，交通运输部路网监测与应急处置中心设立的ETC客户服务中心在河南省郑州市正式揭牌。
这将是一个百亿级市场，据华泰证券此前测算，2019年ETC设备的市场规模有望达到88亿元。在政策的推动下，ETC市场被迅速“催熟”。
伴随ETC的推广，高速公路省界收费站也正在逐步取消。停车缴费时间缩短，高速公路的通行效率获得提升，同时在一定程度上起到节能减排的效果。
只是5月提出目标，年底进行考核，颇为匆忙，对许多地方政府和银行机构来说压力不小，许多司机也并没有做好安装ETC的准备，因此推广过程存在不少问题。
另一方面，多位交通领域专家也指出，自由流收费稽核面临挑战，若无法做好稽核，正常通行秩序将受到影响。
“我们很担心未来的高速公路通行秩序会出现问题。”交通运输部路网监测与应急处置中心副主任王刚直言，在没有完善的法律体系和强大的社会信用体系做保障的情况下，自由流收费还只能想想。
构建新通行模式下的交通新秩序，挑战不小。
通行提速，市场催肥
快速通行是ETC推广的关键诉求，广东联合电子服务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黄小明认为，“收费站是一个很拥堵的环节和卡口”。
因此，道路运输效能的提高逐步减少甚至取消收费站势在必行，政府先从省界站入手。
“对于省界收费站，有过跨省开车经历的朋友都有这种感受——像香肠。”交通运输部路网监测与应急处置中心副主任王刚解释称，香肠是两头扎起来，就像高速公路，本来非常通畅，经过省界收费站时出现类似肠梗阻现象。
11-15分钟，这是货车通过省界站的平均耗时，如果遇到恶劣天气或者其他情况，通行时间远不止这些，几个小时的等待也不是个例。
按照王刚的说法，机动车在行驶过程中，停车缴费是排放最严重的场景之一。在停车缴费时，发动机处于“怠速”状态，汽油燃烧不充分，排放更多空气污染物。据统计，截止2018年底，全国高速公路里程达到14.26万公里，而收费站约9400个，其中省界收费站244组。
国金证券数据显示，ETC每车收费耗时不到2秒，通行能力是人工收费提到的5到10倍。同时，车辆“怠速”情况变少，降低油耗，也减少了尾气排放。另一方面，对于车主来说，ETC通道短期还有9.5折优惠。
政府此前对ETC的联网运营为此次取消省界站打下基础。2014年3月，为充分发挥ETC的规模效益，交通运输部决定组织开展全国ETC联网工作，截止2015年9月，全国高速公路电子不停车快捷收费（ETC）系统实现联网运营。
2019年，相关政策开始密集出台。2019年3月，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两年内基本取消全国高速公路省界收费站，交通运输部路网监测与应急处置中心设立2020年基本实现全国范围取消省界收费站的目标。
2019年5月，国务院办公厅、国家发展改革委和交通运输部，相继印发《深化收费公路制度改革取消高速公路省界收费站实施方案》和《加快推进高速公路电子不停车快捷收费应用服务实施方案》。
这几个文件设立了更加明确的发展目标，到2019年12月底，高速公路不停车快捷收费率大约90%以上，所有人工收费车道支持移动支付等电子收费方式，显著提升高速公路不停车收费服务水平。
在这种情况下，国内的ETC产业被快速催肥。
过去十年，截至2018年底，中国ETC的用户刚刚突破7656万。截至2019年12月4日，全国ETC客户累计达到18101.24万，相比去年翻了一番有余。
同时，根据华泰证券的测算，中国ETC设备市场规模将从2018年的13亿元人民币增长近600%至88亿元。
阿里云智能大交通行业总经理肖露认为，现在自由流计费就像当年手机计费一样，后者为智能手机提供了一个计费系统，前者如今是为车提供了一个智能的计费系统。
执行偏差，稽核不易
今年5月政府部门就提出目标，年底进行考核，有专家和从业者对《财经》记者表示，时间很紧，颇为匆忙，对许多地方政府和管理机构来说压力不小。另一方面，部分司机也并没有做好安装ETC的准备，因此推广过程存在不少问题。
广西桂林的“不让出城”不是个案，ETC推广在短期内可能成为部分车主出行的阻碍。为完成考核任务，多地出现“不办ETC就不让上高速”、“没有ETC的车辆不能年检”等强制办理，选择人工收费通道的车主对此抱怨不已。
桂林港建高速公路公司总经理助理、纪委副书记李键表示，根据上级相关部门要求，收费站上下各保留一条人工车道，更准确的说，是ETC和人工相互混合的车道。
黄小明告诉《财经》记者，未来主流收费车道是ETC，但上级部门也要求保留一条人工收费通道。
只是“没ETC不能上高速”、“不办ETC不能年检”等要求就在广西多地出现。对此，广西高速公路管理局相关负责人表示，ETC是自愿办理，“收费站应选择车辆比较少的时段调试，不能长期以调试为名，拒绝车主通行。”
快速通行本是ETC的最大优势，广西地区相关负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提醒的是“人工通道车流量大，可能通行时间长”，但是在部分地区出现ETC堵，人工通道不堵的情况。
“其实这是一个系统建设切换过程当中的阵痛，可能大家得忍受一段时间。”一名省级路网管理从业者对《财经》记者表示，原来ETC和人工通道跟用户是匹配的，只是近几个月ETC用户爆发式增长，车道建设有点赶不上，但几个月之后，基本可以解决ETC车道拥堵的问题。
问题不止于此。业内人士预计，今年底，ETC用户将接近2亿，ETC日交易量或达3亿笔。庞大的数据量给交通部门和路网公司带来很多发展的契机，同时也是不小的压力，自由流的稽核体系可以说是首当其冲。
“我们很担心未来的高速公路通行秩序会出现问题。”交通运输部路网监测与应急处置中心副主任王刚直言，在没有完善的法律体系和强大的社会信用体系做保障的情况下，自由流收费还只能想想。
整个的路网升级中，自由流的稽核体系是重中之重。肖露表示，当年手机查个话费，“营业厅里老太太们今天一分钱没有对上，可能都每天拿个电话单去对费，5分钱有没有打，3角钱有没有打，然后去对费。”
收费稽核也就是对路费偷逃行为的打击，高速公路联网收费普遍存在“消费信用”问题，表现形式就是各种逃费行为。黄小明坦言，传统的高速公路稽查手段面临压力。
在广东省每年人工稽查55万次，分析的流水记录2亿多条，每一年通过稽查追缴路费大概在7000万以上。而在取消省界站之后，“我们业务量大概是10倍的增长”。同时，逃费的隐蔽性更高，可能有更高科技的手段进行逃费。
如此巨大的数据处理需求，需要一套基于大数据和AI稽查的系统来解决问题。
广东已经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在落地自由流收费的过程中，负责广东省公路联网收费和电子不停车收费实施工作的广东联合电子服务股份有限公司和阿里云合作，依托阿里云自主可控的飞天云平台以及数据智能算法、人工智能算法，配合路侧单元的硬件改造，建立起“一键稽查”系统。
不只是阿里巴巴，百度、腾讯等公司都希望参与到智慧道路的建设中，大数据和AI将有更多的落地需求，去提升整个行业的管理水平和服务能力，去构建新通行模式下的交通新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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