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周末, 艾梅拉都要抽出半天的时间,整理打扫屋子,直到把屋子的里里外外、边角旮旯都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她才会露出会心的笑容,继而和一家人一起度过剩余温馨的时光。
这天,又是周末。艾梅拉又如同往常一样打扫好屋子,开始整理物品,忙到把书柜里一本本书搬走,要移开那个旧书柜换上新买的壁挂式书架时,书柜最里边角落里滑出的一个银灰色小方盒吸引了她。她惊奇小心的一把抓住,打开来,里边是一块用黄色蜡光布块包裹住的银白色链条手表,精致的白色表盘里,十二个银灰色数字依然闪亮着特有的金属色泽,红色的时针,蓝色的分针,黄色的秒针,一切完好无缺。只是,它们都停止了转动。她想起来了!那是八年前,还未结婚,她现在的老公杰瑞克买给她的。她把表重又包好放进盒子,盖好,拿起来捂在胸前,陷入了回忆……
那时,艾梅拉还不到二十岁,刚从师大毕业,就被母亲小学的老师(时下已是校长)聘请到了城区西郊一所村镇小学教书。因为距离有点远,艾梅拉又算不好时间,所以上班总是早一下晚一下。最晚的一次,因为刮风,她骑着那辆破旧的单人电车到学校后,拿着书本进教室不久,下课铃都响了,那个坐在她教室后面的校长站起来看着她笑了笑没吭声走出去了。艾梅拉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羞愧又懊恼。从那刻起,她特别想要一块可以计时的手表。更确切的说要一块手表的想法从小就有了,小时候看到手腕上戴手表的人她羡慕,觉得那是成功人士的身份象征;后来上大学,有家庭条件好的同学戴了手表,可以随时看时间,计划想做的事,她仍羡慕;现在,她更想立马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手表,可以看看时间,哪怕更忙碌,哪怕早一点起来,哪怕不吃早饭,也不能再迟到了。
可是,那时候,爸爸已经不在了,妈妈既要靠一己之力维持家用,还要负责两个年幼的尚在读书的弟弟艾梅克和艾梅里,根本无暇顾及她这个对他们这个家庭来说有点奢侈的需求。
没办法,艾梅拉听到一点鸡叫就起床,帮母亲做饭,喊上小学的弟弟起床,然后匆匆吃几口饭,刷了碗,就登车去学校。
艾梅拉总是来的很早。有一次,自己都抄写了两课的讲义,才有学生和同事陆续到来。
那个校长看到了艾梅拉的努力上进,总是在教职工会议上表扬她,还要给她介绍对象——学校年轻的教务主任杰瑞。艾梅拉死活不同意,那个教务主任应该比她大,因为自己才来时听说他已经上班五六年了。再看他,古铜色的皮肤,一米七八的个子,深蓝的眼睛,卷卷的头发,天天骑着拉风的斯科特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个深蓝色的手提包,没事儿时总是友好地给她指东点西,还爱对着她笑。让她总觉得他们压根都不是一个生活层次、不是一个年龄段的。
可是,那个热情的校长做事也太执着了,借各种机会给他俩往一块撮合。学习安排在一期,家访安排到一组,值班排一块儿,甚至进城选教科书也要拉上他们俩。
碍于一个学校的同事,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艾梅拉没有明确反对校长的安排,没有明确的在杰瑞面前说自己不同意和他处对象。可是,她明明让老校长传达了她的意思啊,这个杰瑞又是到家里带她学习,又是在家访路上给她赶狗,在天热值班时给她带冰棍儿,貌似完全不知道自己不同意和他处对象。
这不,到城里选教科书的路上,杰瑞还坐到了自己身边,不停的给自己讲故事讲各种新闻和小幽默,艾梅拉听着听着居然忘记了自己是不同意和他处对象的,也时不时接上两句,有时候甚至会笑出声来。
到了城里,买了教科书,路过一家配饰商店的时候,那个老校长狡黠的对她和杰瑞克说“进去看看吧,这里边可多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自己借故去卫生间了。
被老校长一点化,杰瑞赶忙拉着她衣服,要让她进去看看。艾梅拉本是不想进的,在她看到老校长那狡黠的眼神后。但此刻,虽然有点被动但她却跟着他抬起了步子。商店里商品琳琅满目,柜台摆的,四壁挂的,手链,头巾,发卡,吊坠,耳环,风铃等等,杰瑞跟着她看着,不停的问“这个怎么样?那个喜不喜欢?”可艾梅拉都摇摇头把眼神挪往了别处。在看到柜台里一排手表的时候,艾梅拉眼光停住了,天知道她多想要一块手表,这样干什么心里都不会那么慌张,那么没底,不会担心时间早了晚了的问题。
杰瑞也注意到了,就让老板介绍哪块表款式最新最时尚计时准确还耐用,老板看了一眼清秀的艾梅拉,就拿出了一个银灰色小方盒,说这款最新颖时尚销售最好,表带是镀银的链条式的,可看做手链,表盘不大不小,十二个数字醒目,里边三根红黄蓝色的表针,颜色搭配丰富和谐,表盘侧边是上劲的拧轮,可按动一下调整所需时间的指针。说着还解开来,给艾梅拉戴上调整腕距松紧。
“哇,真好看!就它吧!”杰瑞不等她发表意见就给老板付了钱。艾梅拉看着手脖上那块闪闪发光的链条表,心里甜甜的,暖暖的,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回家后,她先是把表摘下放进盒子里藏好,然后跟妈妈说了老校长给她介绍杰瑞一直在尽力撮合她俩的事,妈妈笑着点头答应了。她才敢把那块表拿出来戴在手腕上,有事没事总要看看指针的走动,甚至还把脸侧在表盘上,听指针走动的声响。
可没想戴到了第二天晚上,她的手腕处开始发痒,她还以为蚊子叮了,用手指挠,抹茶油。谁知到第三天早上,才发现半条手臂全部长满了密密的小红痘,被妈妈叫上杰瑞去医院一看,被医生告知金属过敏,给了一种拇指大小的“卤米松”药膏,说摘掉手表,抹上两天就好了,但以后不要佩戴金属制品。
后来,那块手表被她妥妥的收进了那个银灰色小方盒,放起来了。她和杰瑞在老校长的帮助下结婚了,杰瑞给她买了一部摩托罗拉手机看时间,并且涉及和金属制品长时间接触的东西都不让她弄,不让她用。买牛仔裤也总是让她买松紧腰的,哪次她看中款式执意要买带金属扣的了,杰瑞就帮她拿到修衣服大妈那,让人家帮忙给扣子裹上个外衣。她觉得,选择了杰瑞,是正确的,也算是上天对她的眷顾。
对那块表,艾梅拉一直珍藏着,带到了婆家,放在了梳妆台的抽屉里。后来有了孩子,孩子还拿着玩过,被艾梅拉看到夺回来放在了高高的书架上,后来书越来越多了,渐渐地盖住了那个小方盒,再后来彻底不记得了。
直到今天,将要换书架时,这个小方盒才有机会滑落出来,才让艾梅拉想起了从前的点点滴滴。
再打开来看一眼那块表,指针已然不动了,坏了吧?艾梅拉想起侧边的小拧轮,拧了拧,哪根针都不会动。确实坏了!看着那块自己曾心心念念想要的手表,仅仅只戴了不到两天,硬是放坏了,艾梅拉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八年了,怎么能不坏呢。八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八年前,开始自己不是梦想远大,不是不同意和杰瑞处对象的,抵不过半年几个月的时间都和他结婚了;八年前杰瑞对自己好的无微不至,殷勤好脾气,如今看自己在这收拾半天他却打着游戏一动不动;八年了,那个撮合她俩的老校长现在还好么?八年了,表盘上这三根指针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圈了,最后累停了……
这块停了时间的手表,勾起了她太多的回忆,时间要是能把一切停到从前的美好时光,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