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所有的美好，都不是理所应当。
①
在东南亚菲律宾、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的一带海域，漂泊着一个海上的民族，她的名字叫，巴瑶族。
巴瑶族有很多美丽的传说，其中一个我很喜欢。
相传很久以前，马来西亚柔佛州的公主，在一次洪灾中被冲走。她的父亲沉浸在丧女的悲痛之中，便派遣部下出海寻找，并下令他们找到公主后才能返回。后来，这些奉命寻找公主的人，因无法找到公主只能留在海边，这些人就成了巴瑶族的祖先。
世世代代，他们逐渐适应了海洋环境，以潜海捕鱼为生，被人称为“海上吉普赛人”。
海洋是他们的天堂，也是他们的家。他们像是大海孕育的精灵，灵动而且勇猛。
他们居住在高高架起在水中的房屋，用着一种叫做“lepa-lepa”的小舟作为交通工具，生活环境极度恶劣，却依旧一代一代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是的，他们没有国籍，没有身份，没有学校，没有医院，没有任何你能想到的公共设施和帮助，他们过着海上漂泊的生活，居无定所，浪迹天涯。
②
曾经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穷困潦倒的样子，却也震惊于第一次看到他们居住的恶劣环境。
远远就能看到浅海上树立起来的星点房屋，摇摇欲坠，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其刮倒。
海上漂泊着几艘lepa，船上空无一人，估计是下水捕鱼去了。
远远看到我们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跑了出来，聚集在岸边，不停向我们挥手，呐喊。
仿佛我们是一群出海凯旋归来的亲人，没有一丝的羞涩和害羞。
我环顾四周，抛开一切生存条件，这里简直就是天堂，阳光普照，海水温暖湛蓝，水底清澈可见的珊瑚，海浪轻轻地拍打着沙滩。
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这里没有恼人的争吵和勾心斗角，这里是充斥着人性最温暖的地方。
我们带来了一些物资，当他们看到那些零食和衣物的时候瞬间两眼放光，一哄而上，像极了动物园的小猴子。
霎时间，我已经忘记了我们曾经做好的约定，我们是来提供帮助的。
回头一想，他们也还是孩子而已，如果孩子看到好吃的好玩的还无动于衷，或许那才是真正的可悲，不是吗。
看着他们为了获取零食而尽力学习说中文“谢谢”的模样，看着他们想和我们交流而努力比划手势的模样，心里一酸，不敢直视他们。
我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位做错事的家长，生怕被孩子一眼看穿自己，内心忐忑不安。
③
我能感觉到那种强烈的欲望，他们渴望和我们聊天，他们想知道外面的世界，他们想和我们谈谈他们的故事。
由于语言的障碍，我们只能做一些简单的交流，基本上都是通过翻译把我们的意思传达。
从外界听说到这个民族是因为一部纪录片《南海猎人》，纪录片描述了巴瑶族的生存状况和一切神奇的故事，他们是唯一一个在海上生存的民族，也是至今还能完美诠释人类卓越的两栖能力的民族。
去的时候会有点担心，因为这是一个接近未知的民族，我们甚至都还做好了分工安排以及一些应急措施。
直到回程的时候，我深深懊悔我曾经有过的那些担心，仿佛他们是一群怪兽一样防范着。
这是人性最根本的丑陋，我却暴露无遗。
他们都是上天派来的天使，是海里诞生的精灵，当他们看到我们即将离去的时候，还回赠我们漂亮的贝壳和海螺。
这是最温暖的馈赠，也是最纯朴的善良。
我想，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给予的最好的东西，虽然它可能一文不值，但是他们给予的感动，却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④
那些孩子，基本都不会记得自己是多少岁，生日是什么时候，因为父母也从来不会记住这些生辰八字。
时间在这里是模糊的，清晰的只有每天的潮涨潮汐，日出日落。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现代人的生活，掐着时间过日子，每一天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大多数人不过都活成了城市的一颗螺丝钉罢了。
其中有一个孩子印象特别深刻，在她得到零食的第一刻，她走过来把零食分享给了我。
大概由于海风的原因，虾条有点潮了，嚼在嘴里没有一点声音，但我却觉得那是我吃过最美味的虾条。
有人说过，小时候，快乐很简单，长大了，简单很快乐。
而在这个地方，快乐就是一件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他们唯一的工作就是出海捕鱼，小船是他们唯一的交通工具，他们可以走遍大海的每个角落，却不能随意上岸，只是因为他们没有陆地拥有权。
在那瞬间我就在想，这些千百年来丑陋的阶级和制度，何时是个头。
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快乐，而是因为他们没有和我们一样的选择。
⑤
目前很多学者也有专门研究这个民族，甚至于模仿、学习。
巴瑶族无人问津的生活早已被打破，但是也意味着他们可能失去原来的身份，面临着全新的生活方式。
没有人能预料未来的巴瑶族在这喧嚣的社会里会定位在哪个位置。
但我害怕，我害怕不管巴瑶族最终做哪个选择，都会是种巨大的伤害和缺失。
最难的不是不作为，而是即使你不作为，也已经被绑在了时代的车轮上，不由你做任何决定。
很多人看来，水上人家是贫困的象征。
但是从他们的身上，我看不到任何的自卑和羞涩，他们热情好客，活波可爱，你甚至分辨不出哪个是大人，哪个是小孩。
他们活的自由，活的乐观，安于现状，积极向上。
站在他们面前，我甚至会觉得有压力，生怕会把自己身上那些不好的东西，传染给了他们。
目前听闻马来西亚政府已经开始重视这个民族的生死存亡状态，陆续允许一些符合条件的巴瑶族人加入国籍，并且开始帮助在一些大的岛屿上逐渐公共设施。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未来，或许巴瑶族可以不用再颠沛流离，可以有一个稳稳当当遮风挡雨的房子。
但是，我们在同化他们的过程，谁说这不会是另一种灾难和残忍。
文/扫地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