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五年》——六个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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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作者黄仁宇

公元1587年,在中国为明万历十五年,论干支则为丁亥,属猪。当日四海升平,全年并无大事可叙,纵是气候有点反常,夏季北京缺雨,五六月间时疫流行,旱情延及山东,南直隶却又因降雨过多而患水,入秋之后山西又有地震,但这种小灾小患,以我国幅员之大,似乎年年在所不免。只要小事未曾酿成大灾,也就无关宏旨。总之,在历史上,万历十五年实为平平淡淡的一年。

此为本书正文第一段,全书共分七个章节。通过一个微观历史年份的选择,展现了一幅宏大的帝国图景,见微知著。作者从万历皇帝、张居正、申时行、海瑞、戚继光、李贽六个侧面着墨,讲述了在那个时代下,从帝王到首辅,从文官武将,从官场到市井的矛盾和无奈。每一个人都好似在自己的维度上有所为,可是却都被困在了永恒的当下,就好似一个牢笼,因为所有人物的“贤愚得失不足以更改上述历史发展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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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神宗朱翊钧(万历皇帝)

聪明敏感的万历皇帝终其一生都在干一件事,与文官系统斗争。君主专治的帝王们为了解决问题而创建了文官制度,可到最后文官制度却成了问题本身。攻击同行,可以是为了自己的升迁;诘难皇帝,可以是为了个人的名声。皇帝如以此责难,反而使他们达到了沽名买直的目的,而暴露了自己缺乏雍容的气度。

神宗皇帝在万历十五年开始发生空前绝后变化,导致其几十年不上朝,其原因是有迹可遁的。首先,张居正贵为帝师,从万历儿时起已然是这个小皇帝的坚实依靠,“张先生”似乎是一把万能钥匙,可以帮他打开所有的锁。可是当张居正被清算后,年轻的皇帝感觉这十年来对他的信任简直就是个毁灭性的错误。张先生表里不一,可其私生活极其奢侈;另外,在张居正死后整个文官集团表演:对这位前首辅的赞美、诘难、争论等等,对敏感、固执,但绝不缺乏智商的万历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可他又不想彻底放弃,既畏惧于祖宗家业,又顾虑于文官集团的压力,所以就选择了不上朝,但仍理政这种尴尬的方式来继续自己的生活和帝王生涯。

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就是皇帝在整个明朝的定位。英明神武的朱元璋试图用自己的勤政和智商为子孙万代创建一套体系,从而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前朝帝王在统治中遇到的问题。可是谁曾想正是他这套体系的桎梏,变成了其子孙们的“牢笼”。

臣子们希望皇帝是一个道德上的楷模,而不是用皇权来体现自己的价值。于是,一登皇位,皇帝的全部言行就要符合道德的规范,任何个性的表露都有可能被指责为逾越道德规范。讽刺的是,道德规范的解释却属于文官,这从万历立太子一事就表现的淋漓尽致。文官坚持立长子,可我皇帝偏偏喜欢小儿子。怎么办?文官阻挠,那就拖。可一直拖到死,最后还是长子做了皇帝。

一个囚徒,一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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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首辅张居正

张居正的首辅生涯是辉煌的,他大刀阔斧改革,几乎开创了“万历盛世”。抛开后来万历对他的清算不谈,直至死于任上,其身后也是极致哀荣。

他出生在一个军户世家,至其父辈起始弃武从文。从小才情过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从政后师从一代名相徐阶,顺风顺水。后又和老师徐阶,名相高拱结成联盟共同对抗严嵩党,整个大半生的经历决定了他就是一名纯正的“清流”。

成为首辅之后,在隆庆时期就获得了后来的皇太后,也就是万历皇帝母亲李贵妃的赏识。后来万历继位,张居正与司礼监太监冯宝和李太后三人形成了著名的“铁三角”,以推行他所提倡的政治改革。这才给后世留下了弄权的口实,也成为万历清算他的理由。

其实以张居正当时的地位和声望以及所作所为,即使万历自己不主动清算,整个文官集团也不会罢休。张本人深知文官集团的弊病,其十年新政,重点也是要改变文官机构的作风。可是其方法简单粗暴,很多时候凭自己的个人好恶评价下级,在高压下可能暂时有效,可是最后吞噬其哀荣的,就是这些严戾反弹回的副作用。再加上道德标准于人严,于己松,自己过着奢华的生活,出门用三十二抬的大轿,万历皇帝仅仅才十六抬。

生前的张居正被困在自己的理想里,是个能臣、勇士,可最终却无法挽救万历朝沉沦的命运,死后,更是被困在了永恒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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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事佬申时行

作为张居正后,大明朝最后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贤相,申时行当之无愧。他是张居正的亲信,这位宣赫一时的首辅也正是看中了申能够虚心下气,而不以谄媚见用,才给了他进步成长的机会,1587年,时年52岁的申时行也便顺理成章继承了张居正的政治主张。

可是申时行很清楚这个帝国的特点:一项政策能否付诸实施,全看它与所有的文官的共同习性是否无干扰,否则理论上再完美也仍然是空中阁楼。所以作为一个务实派,他选择了与全体文官的互相合作,互相信赖,精诚团结。否则如何领导这个庞大的官僚系统?

所以他在继承张的政治主张的同时,更加注重体制的安定,而不计较一人一事的绝对公允。牺牲少数人,正是维持大局的办法。他做和事佬,虽然得到了某些文官的尊重,但并不能被所有人理解。他有时被批评为张居正的小弟,有时又被指责为遇事左顾右盼,缺乏决心。但申并不为所动。张居正死后被参,家产籍没,子弟流放,他坐在这位名相留下的公案后边,以“日拱一卒”的耐心,又保了王朝十余年。

和事,是一种智慧,这也保他官至告老,可以回乡颐养天年。在他80寿诞上,万历皇帝遣人送去锦绸一匹,银锭一个。申时行此时已行动不便。但他仍然向东叩首,默念皇恩,可这时的帝国与他离任时,已然愈加衰败。他知,万历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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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腾海瑞

1587年阳历11月13日,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海瑞在任所与世长辞。

1514年,海瑞在海南琼海出生。作为君主专制下培养出来的读书人,他可谓官运亨通。直接以乡举身份进入仕途,最后官至内阁。期间传奇到近乎变态的事迹这里不再敖述,我只说对其人的一些个人感悟。

海瑞作为封建君主专制的忠实信徒,在封建道德领域具有图腾般的地位。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挂在墙上的“圣人”,真正“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可是这样的图腾若放到有血有肉的人世间,就有些奇葩了。所以与海瑞同时代的哲学家李贽,就曾经在《焚书》中抨击过海瑞是“万年青草”、“可以傲雪霜而不能任栋梁”。而李贽所击节赞赏的,反而是张居正这样的实干家。

他一生都被朝廷和同僚视为异类,偶有几次官至实职,都毫无意外地没办成一件实事。从根本上讲,他就是那种业务能力有限,却醉心于苦情一套的员工。而这种独特,甚至稀有的特质却正中那个时代百姓的诉求和体制的下怀。所以被利用,被图腾化也实必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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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将戚继光

一代名将戚继光在阳历1588年1月17日离开了人间,按照陰历计算,为万历十五年十二月十二日

大众对戚继光的印象,大多停留在抗击倭寇上。戚继光出身卑微,以一介武夫起家,将他的部队调教成威震天下的抗倭利剑,达到了当时东亚陆海军的最高水平,甚向往之。

军工如此显赫,可是终其一生却未能进入国家政治的中枢,从未参与过国家大政方针的制定。先不说他理政的才华如何,单凭他使大明帝国免受外邦欺凌这一条,虽不至称王封侯,但其从未官至庙堂,也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另外有说法是戚继光贪财,不廉洁,用明史离得说法是“操行不如而果毅过人”,我倾向于同意黄仁宇的观点:“我们的帝国不允许也没有能力作全面的改革,只好寻找出一种妥协的办法来作部分的修补。戚继光的天才,在于他看准了妥协之无法避免;而他的成功,也在于他善于在技术上调和各式各样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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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的李贽

“从个人的角度来讲,李蛰的不幸,在于他活的时间太长。如果他在1587年即万历十五年,也就是在他剃度为僧的前一年离开人世,四百年以后,很少再会有人知道还有一个姚安知府名叫李蛰,一名李载蛰,字宏父,号卓吾,别号百泉居上,又被人尊称为李温”这是黄仁宇先生对李贽的一段描述。

我想在本书的几个人物中,最让人难过的还是李贽吧。一个哲学家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局限在自己的时代里,渴望思想的自由,却找不到解决的出路。黄仁宇先生说如果时代允许,他应该能创造出基于个人主义和唯物主义的新理论,但一介血肉之躯怎能抵挡两千多年的惯性?最后自杀时,还假装豁达实则绝望地用“七十老翁何所求”送给天下、送别自己。

他是那个时代的伟人,可是临终也没有与这个世界,甚至是与自己和解。性格决定命运,说的就是这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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