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3岁的李文星死了,这个毕业于985院校的高材生,本该和大多数毕业生一样,踏上虽有波折但平直的求职路。
图(中)为李文星
但从5月15日那天开始,一切都发生了转变:
5月15日,李文星通过BOSS直聘投寄简历。
5月18日,号称是“北京科蓝公司”的李鬼电话面试李文星。
5月20日,李文星赶往天津静海区报到。
之后半个月时间里,李文星三次向同学借钱。
7月8日,最后一次和家里通话,李文星告知母亲“谁打电话要钱你们都别给”。
7月14日,李文星的尸体在天津静海区G104国道旁的一处水沟被发现。
7月22日,教育媒体“芥末堆”在社交媒体上看到李文星亲属发布的信息:孩子没了,虚假招聘,无人援手。
8月2日,经由“芥末堆”披露“求职少年李文星之死”,引发舆论一片哗然。
李文星尸体被发现的水塘
而后,警方的通报也“及时到来”:李的尸体头朝西,背部上漂浮在河沟内,衣着完整,经法医对尸表进行检查,未发现有外伤;根据李文星随身携带的传销笔记等物证,分析认为其极有可能误入传销组织。
一个社会问题的解决,不应该以人命的牺牲为前提。可惜的是前有魏则西,后是徐玉玉,现在是李文星,而下一个我们不知道又会是谁。
02
小病不治终成大病。
何其相似的是,在魏则西出事之前,百度竞价排名机制的弊病就已存在,但无论是政府的第三方监督部门,亦或是百度方都没有采取任何改变的措施。
于百度而言,修改竞价排名机制无疑是会造成企业巨大的利益损失,而第三方监督部门则选择性的忽视,最终在魏则西离开之后引发了社会的一片轩然大波之后,有关部门迅速介入;而百度从事件发生之后的强硬态度到全民舆论下的服软,宣布对百度排名机制做出改变;
魏则西的父母
在遭遇电信诈骗的徐玉玉之前,学生的信息泄露问题也早已成为了社会性的问题。
徐玉玉也不是第一个因为信息泄露而遭遇诈骗的人,只不过她因此郁结于心,最终导致了心脏骤停。花季少女的死,让社会舆论为之牵动,诈骗团伙得到了严厉的惩治,从而促使有关部门针对这一问题出台了相应的法案。
高中课上的徐玉玉
而随着李文星之死,传销——这个看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眼前的社会现象,正式出现在了公众的视线中。互联网招聘乱象、天津静海传销问题,这些错综复杂的状况,也得以被大众所知。
03
静海不静,由来已久。流传已久的一篇《全国传销属天津,天津传销属静海》,虽然没有得到官方的承认,但天津静海的传销问题,自90年代开始就不再是一个秘密。
一些数据可见一斑,援引《中国工商报》的报道:
自2008年至2014年6月间,静海区工商、公安机关累计集中开展打击传销行动近 400 次,累计取缔传销窝点1300个,教育遣返参与传销人员3.5万人次,刑事拘留传销组织者和骨干分子近百人,解救被限制人身自由人员300名。
同样今年以来,静海区有关部门已组织开展打传行动93次,出动执法人员1334人次,排查传销窝点194处次,成功解救被骗传销人员34名,遣送传销人员349人次,遣散传销人员446人次,收缴传销窝点内生活物品62车。
公安打击传销现场
但现实情形远比乐观的报道冰冷而坚硬。静海传销的野草,非但没有被彻底拔除,反而潜滋暗长、呈愈演愈烈的态势。
十多年的惩治,带来的是一条隐藏在传销背后更为惊人的畸形产业链。因为大量外地青年的大量涌入,租房、送饭、送水乃至大巴、出租车等通勤,均能从中分一杯羹。而据《新京报》2015年报道,当地甚至还兴起了收费不菲的“反传销机构”,专事“捞人”,“捞”一个动辄收费数万元,这些人在业内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土狗”,其中不少人还是协警。而有一种说法,更让人不寒而栗,传销已成为静海区的经济发展中的重要部分。
静海的传销组织
尽管不否认静海警方在过去的十多年间在打击传销上的努力,但有一个细节不得不提及的是:与静海十多年除传销不得效的情况相对的是,同在天津的河西区,却连续三年评为“市无传销县、区”。
04
互联网招聘平台存在传销、骗子公司的现状,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
以这次事件中出现的BOSS直聘平台为例,在李文星之前网上就多次爆出过BOSS直聘平台上出现的招聘骗局,其中大多数情况和李文星的经历有诸多相似之处,只不过幸运的是他们识破了骗子的骗局,或是幸运的及时脱身。
互联网招聘网站“BOSS直聘”
BOSS直聘平台所谓的审核机制也是名存实亡,根据自媒体“芥末堆看教育”的调查:
任何人只要在这个平台注册一个账号,然后填上公司的名称、职位和邮箱,就可以以该公司的名义进行招聘,平台没有进行任何检查。
更神奇的是,BOSS直聘平台还会主动把求职者信息推荐给这些招聘者——发布一条招聘信息后十分钟内收到了18条求职意向——在未对招聘信息发布者资质进行审查的情况下,这种推荐相当于主动把绵羊送到老虎面前,更增加了求职者上当受骗的隐患。
但BOSS直聘平台一直都不曾因为之前的案例做出过任何的改善。令人震惊的是,这种情况不仅仅存在于BOSS直聘平台,同行业中无论是原有的三大51、智联、中华英才网,还是兴起的应届生、58同城,企业的审核机制几乎不存在,平台上招聘企业鱼龙混杂。
来源:速途研究院
甚至在他们的以业务量销售额为KPI机制下,骗子就是它们的客户。
05
李文星之死,和那些传销组织一样,同样让我害怕的是那些明知有问题而不作为的第三方。就像在这件事情中,无论是BOSS直聘平台,亦或是静海警方,一个号称BOSS直聘,真实可靠;一个年年宣称传销打击年年有大突破。但本质上无异于助纣为虐,正是他们的不作为,将李文星,魏则西,徐玉玉推入了死亡的深渊。更加耐人寻味的是,与李文星出事之后多天无人问及,在8月2号那篇引发这次社会舆论之后,4天后,整个李文星误入传销组织经过查明,涉案人员也被刑拘。一前一后,一慢一快,引人深思。
23岁的李文星死了,这是李家之悲,社会之殇。
一个如花的少年走了,打碎了一个家庭的希望;
作为一个农村走出来的大学生,他耗费了李家半生的心血培养。
他还没开始感受生活,便死于黑暗,
死在了怀揣梦想的夏天,
死在Boss直聘上的一份招聘;
梦想还没开始,就已堕入黑暗,
他没有圆了在家附近照顾父母的愿望,
也没有再因为妹妹手机丢了而打来一半的生活费;
他在这盛世之下,被活活饿死,陈尸水沟。
06
夜幕之下,华灯升起。
G104国道依旧车来车往,天津城依旧那么繁华热闹。
很快,象征着和平与美好的全运会圣火将在天津16个区开始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