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觉得死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万事皆空，一了百了（白化病儿的自白）

爸爸和妈妈在家经常吵架，起因无非就是我的白毛。有一次在饭桌上，我吃饭慢了点，爸爸吼叫着：“快点吃啊！吃这么慢，以后还能做成什么事？！”我赶紧扒拉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饭团梗在喉咙口，我的眼泪差一点呛出来。妈妈在一边安慰我：“别急，你看哽着了吧？”妈妈放下碗，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爸爸那天心情很糟糕，看到妈妈的举动，他大声地叫骂道：“叫你还惯着他！”说时迟那时快，爸爸一把掀起了桌子，碗筷饭菜噼里啪啦全都滚落在地上，丢下呆若木鸡的我和忍气吞声的妈妈，他径自地走了出去……

望着这一切，我恨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在外面被别人欺负，我可以装得无所谓。但因为我，让爸爸妈妈吵闹不休，我心里难受至极，怨恨憋闷在心里，像水盆里飘着的一个个皮球，刚把这个按下去，另一个便浮了起来。我想到了“死”，也许死亡就是最好的解脱，一了百了。

死之前我特别想见一个人，那就是玉洁，我要告诉她我心里的秘密。

暑假里，我特意牵着牛在小河边吃草，总是期望可以碰到玉洁。但好多次，都没碰到，我还是执意地牵着牛去河边。一天黄昏时分，天边的晚霞把河水照映得像一匹泛着金丝的彩缎，我望着河水怔怔地出神，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雷哥哥，你也放牛啊？”回头一看，是玉洁，好久不见，她个儿长高了。我刚想问她怎么这么久不见她，不等我开口，她笑盈盈地说：“我和妈妈去外婆家住了十多天。”在晚霞的余辉里，她就像《西游记》里的观音菩萨一样，眼里带着微笑，是那么亲切可人。

我犹犹豫豫地告诉玉洁：“我，我心里有一个秘密，就只，只想告诉你一个人。”玉洁眨巴着眼睛，一副你告诉我我绝不告诉任何人的坚定神态。但我却不敢看她，用脚踢着地上的小草，嗫嚅地说：“我想去死。”玉洁惊愕地看着我，有那么一瞬间眼睛睁得老大，像一对铜铃，随即她垂下眼帘，幽幽地说：“其实，我也不想活了。”这回倒轮到我有点惊愕，大声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又是为什么呢？！啊？”玉洁不说话，一双动人的大眼睛里，顿时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但是我一想到至少黄泉路上我也有个伴，我的心里反倒很淡定，且有一份惬意。

我们不知道除了眼前的小河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死法，互相点了点头，我们手牵手，走过河边圆溜溜的鹅卵石，走过金色的沙滩，下到河里。河边的水不深，刚刚没过小腿。我们闭着眼，用脚摸索着往河心走去，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一般，我在心里默念着：最爱的奶奶，我走了！爸爸妈妈，我走了！以后你们就不会再为我吵架了……“啊！”玉洁脚下一滑，她惊叫了起来，人一下子跌落在水里。我慌了神，原本拉着她的右手一下子松开了，再想要抓她，却怎么也抓不到。我嘶心裂肺地大喊：“救命啦！救命啦！有人掉水里啦……”正在河边地里忙着摘辣椒的吴叔，犁地的康伯跑了过来，他们扑通跳进水里，一把就把玉洁抓了起来。玉洁显然呛了不少水，想要咳嗽却咳不出来，脸憋成了猪肝色，身子冻得直哆嗦。

玉洁妈闻讯赶来，大老远就哭喊着：“玉洁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人还没到，她就开始数落，抹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村里人纷纷感叹：唉！可怜啊，真是造孽！

玉洁妈再次告诫玉洁，见了我要绕路走，我就是天上的那个煞星。后来我才知道，玉洁是她妈妈肚子里带过来的，她的亲生父亲是一个已婚男人，奶奶姑姑都不待见，背地里她们喊她“野花儿”。

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