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事情之所以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事前并非毫无迹象,能够避免它发生的方法也应该有很多。
“喂,你现在到哪里了?”
手机听筒里传来我最喜欢的嗓音,那是一种像用钢笔在打印纸上流畅书写时一样令人感到放松与愉快的声音,无论背景音是多么吵闹,她给人一种静谧的享受。
“啊~抱歉抱歉,我才刚刚出门。”不过实际上我也不觉得有多抱歉,毕竟我这种死宅和酒吧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根本相性不合,如果稍微抵赖一下就能换个见面场所那就真是赚到了。
“怎么回事啊……不是和你说好约在七点半的吗?”吴语好像有点生气了,但是即便是埋怨的语气也似乎有着使人安心的细腻质感,“你打算什么时候到啊?演出快开始了哦?”
“放心啦,不用挂断电话,我坐地铁几分钟就到了。”我故意说得从容不迫,实际上离地铁站还有一条街的距离,希望能用这种小伎俩让对话变得更持久。
“如果是真的那就最好啦……”突然话筒那边传来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将对话打断了一阵子,然后我才在混杂的人声中听出她着急的解释,“都怪你,表演已经开始啦!”
“有大人物上台了吗?”
“不知道,是个乌克兰的乐队,好像叫‘freedom’来着……以前没听说过。”
“对我来说叫‘freedom’的有一部高达就够啦,搞乐队的玩这种梗是有多中二啊。”赶在绿灯的最后一秒穿过马路,我坏心眼地评论道。
“你说的那个‘freedom’我也没听说过啊……”
和她说着这种没营养的废话让我觉得格外愉快,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用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和她一直说下去,哪怕不去见面也好,只是听到她的声音我就觉得像被柔软的绒毛托起一样有种飘然的幸福感。
我看了看手表,离之前在地铁时刻表的APP上看到的下一班车的时间只剩三分钟左右,看来必须想办法抄一下近路了。
我家虽然位处市区,但地点却意外地僻静。离地铁站隔着一个街区的距离,而那个街区里有一间废弃的民居,走进巷子再从那里横穿过去可以节省不少时间,这条路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走了,所以方向驾轻就熟,除了因线路老化而接触不良的幽暗路灯忽明忽灭,并没有什么能值得在意的地方。
“一个人坐在这种地方感觉总感觉很尴尬呐……刚刚我还看到两个人躲在角落吃爆米花,那是什么行为艺术吗?”
“怎么可能有那种莫名其妙的行为艺术啊?……嘛,不过话说回来,行为艺术大部分都挺莫名其妙的,说不定真的是呢,哈哈。”一边说着这种刻薄的笑话,我拉开了废弃民居那长满铁锈,轻轻用力就能弄坏的铁栅栏。
“别在背后说陌生人的坏话啦!”
就算是这样一本正经的说教,听起来也像是早就已经原谅了这种失礼的玩笑。我有时怀疑,她是不是像圣人一样从来没有对别人生气过。不过对我来说,只要能听到她的声音,即便是被责骂也心甘情愿。
大概是不久前才下过雨的缘故,栅栏好像还是湿的,和剥脱的锈迹混合在一起给人一种有点恶心的触感。
由于早就已经断水断电了,这间民房里一到夜里就一片漆黑,我只好打开闪光灯在前方照明,但同时也不死心地打开免提继续和吴语聊天。
“刚刚看到一个男人搂着两个女孩从面前走过,这里还真是开放啊……”
“事情不能光看表面,不要以为这是一男二女的混乱三角关系,说不定是一个基佬和一对百合呢?”我装作很懂的样子,评论也越发不拘小节,不负责任的猜测脱口而出。
“你说的那种关系好像更加混乱啊……”
突然,我的鞋子好像踩到了一个小水洼,溅起了轻微的水声,可是当我再次踩在地面时,我却很清楚地感觉得出这不是积聚的雨水,那是一种更粘稠更滑腻的液体。我借着手机的灯光照到地面,看到了自己的鞋印。
暗红色的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