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电人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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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

9月8号,打开手机发现朋友圈被小六刷屏。同事们争先恐后地上传6号机穹顶吊装的图片,在现场的不在现场的还有那些同我一样一觉醒来便看到戴上帽子的小六,全都表达着祝福、欣喜、期盼。

接着,央视新闻对此作了报道。听着字正腔圆的播报,什么核反应堆屋顶、关键节点、误差控制在毫米级、刀刃与刀刃的对接,很是恍惚,这些究竟是什么鬼,知道这个大屋顶重要,不知道这么重要。看着新闻里晃过的一个个画面,并排而立的机组像听话的小学生一样,俯瞰的视角差点认不出它们了。

一分钟左右的介绍,反复看了好几遍,局外人一般,像是看别人家的企业,听别人家的故事,像曾经出现过的无数个念头,有种崇拜、跪倒的冲动。大国工程,大国工匠,战略地位,想想就很高大上……如果真的是局外人,感慨便到此结束了,或许再“假模假样”赞叹一番,这些人真的投身到了有价值的事业当中,一定感到荣耀、自豪吧。

那是旁观者的看法,真正作为其中的一员,想到这“大国工程”背后一个一个活生生的人,这群每天头戴安全帽身穿劳保服的同事们,“身怀绝技”工程师的光鲜都是虚无缥缈的,真实却是每个人都切实经历的辛酸、不易、艰难。

那么,当事人的看法呢?上辈子折翼的天使,非核电人莫属了。

1.“倒班如斯夫,不舍昼夜”

你看这几个冷冰冰的大家伙骄傲的站立在海边,一副独孤求败舍我其谁的模样,其实一刻也离不开人,正常运行要人看着、巡视,停下来后要人检查、维修,在核电厂的所有人都是为了它们几个的“健康生产”而忙前忙后。

“有幸”跟随倒班值有过一个月左右的倒班体验,那种酸爽,刻骨铭心。早班六点到两点,中班两点到十点,夜班十点到第二天六点,就这样三班组合倒来倒去,反正每分每秒机组上都要保证有人。真的,每次晚上十点下班后,第二天六点还要挣扎着爬起来,或者连续两个夜班,这个时候就会头疼到怀疑人生: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第一周是最难熬的,夜班打瞌睡,白天睡不着。下夜班后大白天睡觉,经常一个激灵起来嘟嘟囔囔要去上班,拍一下脑袋才反应过来这是休息时间。然后开始适应,什么夜班白班,眼里只有工作票,只有巡检仪,至于天上挂着的是太阳还是月亮,忙成狗的核电人哪里有时间抬头看一眼。再后来,为了白天能睡着,晚上有精神,中班十点以后一群人跑到操场上踢球,那股疯狂劲像是要一次性挥霍掉整个青春。再再后来,倒班已成习惯,早班爬起来五分钟后就能赶到班车点,晚班下班后倒头就梦周公。

平日里看不到倒班的人,偶尔见到一次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这哪里还是印象中的帅气小哥哥,俨然一副有故事的世故大叔。不要不信,传说中的那些技术大拿,就是这群看起来邋遢颓废不修边幅的素人。像分不清白天黑夜一样,他们也在屌丝和大神之前切换自如。

别人呼呼大睡,他们在倒班;别人周末,他们在倒班;别人度假,他们在倒班。总之,机组长存,倒班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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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落日
2.“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零在他乡”

既不舍昼夜,真的是一心扑在机组上,家庭啊生活啊难免会忽视。所以苦逼的不仅仅是核电人,连带着核电家属也是苦不堪言。

认识一个八零后老核电,毕业就来这儿工作,工龄已经有十多年了。典型的异地,恋爱时异地,结婚后异地,有了二胎还是异地。夫妻双方都在核电工作,好在一个在大连海边一个在烟台海边,距离上还算是不太远。每到周五,男生就从大连坐船到烟台,与家人团聚,周日晚上坐回来。有时候工作太累,周末就想瘫着,这就从周末夫妻变成了半月夫妻。男生父母帮着带孩子,即便如此,也很难想象一个核电女是怎么在没有老公帮助下同时协调工作和二孩之家的。

这种不同城也是极少见的,一般走着走着就散了,像上面那一对坚持到现在还情比金坚真的是小概率事件了。同城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就这偏远的地方,距离市区两个半小时,每天通勤简直是种虐待,和异地没什么区别。

有一个故事在公司很长时间被传颂,操纵员倒班其间,物我两忘聚精会神关注机组动态的当口,突然接到家人电话,说是老婆生了。真的很想问当事人接到电话“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一通电话孩子就出生了。当时这位大哥就打的飞奔两百多公里去了市里,估计他是真切体会到归心似箭的含义了吧。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鱼与飞鸟的距离,而是妻儿在产房,你却在出租车上。

有的飘零他乡,有的身处一城,却鲜有夫妻同罗帐。与核电人组成家庭不易,且行且珍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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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幻的天际
3.“儿童相见不相识”

被忽视的还有另外一个最不应该被忽视的群体,孩子。核电人普遍年轻,正是初为人父母的年龄,成年人为了工作可以在公司待一个月不出去都没问题,但是孩子不行啊,孩子要接触外面世界,要接受教育。

所以只能同孩子分开,经常就听到同事们跟孩子打电话,电话那头奶声奶气“你什么时候回来”,有时候带着哭腔“我想你了”,电话这头也是几多无奈,恨不得立马就把孩子抱在怀里,但还是要安慰孩子,让两三岁的孩子理解“爸爸妈妈工作忙,没办法常常陪伴你”。做父亲的最多一周回去两次,有的人甚至半个月也回不去一趟,孩子太小,竟然就不认识了,抱在怀里直哭也是常有的事。

小一点的,父母接过来帮着带,或者在市里,或者干脆就在公司,下班还能逗逗孩子,倒也其乐融融。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呢,上小学呢?有的把孩子送到最近的镇上去上幼儿园,据说不到俩月,孩子说话口音便透着一股浓浓当地方言味道。没办法,那就送到老家去吧,让父母继续帮着带,这一带就是整个幼儿园或小学时期。等到六七岁把孩子接到身边去市里上寄宿小学时,孩子已经同自己生分了,不听话、执拗、叛逆……

像其他所有被留守的儿童一样,大部分核电的孩子也要经历无处安放的幼年和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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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

每到周五,大部分人都急急慌慌地赶车回家,周末两天的公司就像突然被中断的热闹聚会,冷清安静不少。就像稀里糊涂做了一天“网红”的小六一样,现在也只是安安静静地沐浴在这秋日的阳光下。

小六的吊装只是一个被众人关注的节点而已,旁的人看到的是工程多么困难,技术多么精湛,意义多么重大,作为核电的一员,却不自主想到这大工程背后的一个个的人。别人的关注终会退去,这群平凡的人还将继续耕耘在这片土地,带着不为人知的辛勤与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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