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李世民的历史评价相当高。论武功,他平薛举、灭刘武周,武牢关一战消灭窦建德、王世充夏郑两国,拓地万里,四夷宾服;论文治,他开创的“贞观之治”堪称少有的政治清明、社会稳定、国力强大的盛世;论胸怀,他虚心纳谏,以人为镜,包容蛮夷,四海一家。在很多人看来,他几乎算得上一个完人。
几乎的意思,是因为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时不时从历史的旮旯里冒出来,给这个完美的形象蒙上一层迷雾。
比如“玄武门兵变”,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太子李建成有动手的迹象,事实上是李世民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摆明了一定要置兄弟于死地。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虽然他取得了这个事件的最终解释权,但也深知这件事办得不太地道,特别是随后还杀光了太子、齐王的后人,抢了弟媳杨妃,更是让人背后指指点点。
要收拾天下人心,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于是他即位后办了一系列“明君”该做的事,比如重用魏徵等太子旧臣,提倡简朴生活,减轻人民负担等,总之一直在强迫自己做好事,好善事,狠斗私心一闪念。所有这些事,就是要树立自身高大尚的形象,让臣民们觉得由他来当老大,是上天的选择,更是大家的福分。
树形象有两个方向,一是抹掉对自己不利的记录;二是展示自己比肩尧舜的德行。
李世民多次向房玄龄提出要查看史官们关于玄武门事件的记载。老房躲不过,也惹不起,打破了皇帝不得查看史录的惯例,涂抹一番后呈了上去。李世民看后摆出一幅大度的样子说:不用遮掩,该怎么写就怎么写嘛。
但明眼人一看便知:皇帝表现的大度是得了便宜卖乖,该做的手脚老房早做好了,只是做的过了头,让皇帝也觉得有点太那个了。
擦干净屁股,下一道工序是往脸上涂粉。
贞观六年(公元632年)冬十一月末的一天,李世民突然来到刑部牢狱,亲自审核囚犯。依照唐律,死刑犯如果核查无误,应当于每年的秋后处斩,以配合“春夏生长,秋冬肃杀”的天人感应。所以李世民这次来看到的死囚,多是当年秋后刀口下的“漏网之鱼”。
皇帝这个时候来核验囚犯,着实让刑部的官吏们摸不着头脑。该杀的已经人头落地,今年已经封刀,剩下的只能待明年秋天再说。马上就要过年了,莫非皇帝这次来是要追究这些“漏网之鱼”,不打算让他们再见到新年的第一缕阳光?
结果令他们大感意外。李世民看到那些待死的囚徒,眼睛中闪现的不是惯常的冷峻,而是菩萨般的慈悲和怜悯。这位疆场上杀人如麻,又亲手结果了亲兄弟的铁血君王,竟然掉下泪来。
于是,中国司法史上最温情、也最不可思议的一幕上演了:
皇帝问一位死囚:快过年了,家人一定很想念你。我要是给你放假,这段时间让你与家人团聚,等明年秋天该砍头时,你肯回来伏法吗?
死囚:您老扔下天大一个馅饼,恩重如山,我如果跑了还是人吗?
皇帝又问其他人:你们怎么说?
死囚们磕头如捣蒜:不跑不跑,谁跑谁是孙子。
李世民大手一挥:明年九月“开刀节”,我在这儿等你们回来,GO!
放了京里这批死囚,李世民意犹未足,又让刑部把各地监狱都腾空,干干净净迎新春,390名死囚统统放了长假。
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在第二年九月,那390名死囚在没有官吏监督押送的情况下,自备干粮,从全国各地齐聚长安刑部大牢门口,一个不少,一天不晚。
旷古未有的诚信社会啊!皇帝的仁德感天动地,顽石为开啊!在官员们啧啧称赞声中,李世民下令全部赦免了这批死囚。
皇帝得了仁德之名,囚犯捡了濒死之命,全国百姓还受到了一次震撼心灵的诚信教育,眼泪哗哗的,端的是一石三鸟!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还能找出第二个这么煽情的朝代吗?
不经意间戳破这个秘密的,是长孙皇后。长孙皇后贤惠识大体,著有《女则》,深得李世民钦敬。皇后病危时,太子曾提出请求皇帝大赦天下,为她祈福,被她阻止了。她说:赦免囚犯是国家大事,不能因我而乱天下法度!李世民听到后,感动得直掉泪,遵从了皇后的意见。
赦免囚犯是扰乱天下法度,尊贵如皇后都不愿乱法求福,也没有人比长孙皇后更了解李世民的真实内心。唐代社会以遵守法度而著称,书法代表作是中规中矩的楷书,文学代表作是格式严整的律诗,可以说律法已经深深烙到唐人的骨髓里。那么李世民怎么会因当初一时的冲动而给全国死囚放长假?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从头到尾,这根本就是一个局。我深信,一定有一个“公关天才”导演了这出戏,如果能知道这个文案策划的确切作者,我一定为其狂点1000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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