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江苏公布了关于下达2019 年全省化工产业安全环保整治提升工作目标任务的通知。其中提到:
全省共排查出列入整治范围的化工生产企业4022家,计划关闭退出1431家,停产整改267家、限期整改1302家、异地迁建77家、整治提升945家。2019年全省计划关闭退出579家,计划关闭和取消化工定位的化工园区(集中区)9个。
就现在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一部分企业是贴了封条硬关停,一部分是停水断电软关停。
一:批评
安全环保都是对的,然而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最坏的事情,往往都出于美好的初衷。
1:违背市场规律
这些企业都是多年通过自然选择而落户江苏的,存在自有存在的理由,有大有小,有低有高才是健康的生态,只要你安全环保达标了,就应当正常生产营业。
小企业经营的好,十几年后就会发展壮大,大企业现金流不宽裕,一样没钱搞安全环保。
现在要求进园区的化工项目最低门槛10个亿,从此以后阶层固化,年轻人再也不可能通过化工行业创业,你专利技术再好,也只能卖给那些资本雄厚的大企业。
在众多生产要素中,资本变得一家独大,大企业躺着等人才把专利卖过来,或者人才只能去被雇佣。本来可以充分竞争的行业,人为的制造了寡头垄断的资本主义。
我们的目标是赶走低端,迎接高端,然而这个过程是渐进的,高端企业哪有那么多?召之即来?你的员工素质能否达到要求,你的金融服务是否匹配,你跟苏南,浙北比有哪方面优势?要知道全国都在清理低端,引进高端,。
2:草率分批砸人饭碗
几个月的时间,几个专家的意见,就能决定4000多家企业的生死存亡。其中1500家企业关停和迁建,都意味着数千人或家庭要么改变自己的生活地点,要么改变自己的职业行业。
普通职工如果就地安置,也许生活上的变化还小一些。那些有能力的员工要么是骨干,要么是高管,如果还留在当地就得失业或者大幅降低收入。如果去外地求职就要和自己的家庭骨肉分离,这都是人伦惨剧。
全世界都知道响水出事了,但是全世界都不会真把责任全部怪到每一个化工企业头上去。为什么你们自己要断臂求生,究竟是手臂不好了还是脑子不好了,真得好好想想。
其实要我说你们真的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美国发生了那么多枪击案,没见那个政治人物引咎辞职。
枪击事件是枪手做的,不禁止枪械是宪法规定的,地方政府根本不用负责任。响水事件也是如此,事故是涉事企业做的,引进园区也是有法可依,安监部门的执法检查也有据可查。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干嘛一定要有所作为呢?不能无为而治吗?喷子永远是喷喷喷的,你不可能讨好所有人。
3:不听群众意见
化工园区不搞了,新项目遥遥无期,当地的老百姓想挣钱只能背井离乡,那些回来的人又要再出去。
对于当年的贫困县响水来说,发展化工行业可以说是先天有优势的选择,在苏南浙北难以发展的企业,与不想受穷的当地百姓一拍即合,政府只不过牵线搭桥,成人之美。详细可以参考新京报的文章。
http://epaper.bjnews.com.cn/html/2019-07/08/content_759261.htm?div=0
既然当地百姓受益于化工产业,那么只要能解决安全环保问题,为什么就要对化工割袍断义呢?
仔细算起来这么些年,如果响水还是2010年前的样子,那么由于外出务工发生交通事故伤亡人数,由于缺医少药病亡的人数,由于治安不好因违法犯罪伤亡的人数,这些因贫穷产生的问题,是否比因为发生安全生产事故产生的人数还要多?
当地老百姓究竟对是否取消化工园区有没有发言权?这么大的决策,县人大代表是否能代表老百姓的意志?是否应该举行听证会听取各方面意见?是否应该有问卷调查收集民意?
我知道我们历朝历代的父母官总有着家天下的情怀,崇尚爱民如子,但是也不免有觉得自己的孩子可以想打就打,自己的财产可以想扔就扔的本位意识。
发布个通知就成了法律,只执法,不立法,这种模式既不人民,也不共和。
二:建议
毕竟兹事体大,对于响水当地政府来说,自己的乌纱帽要和企业的存亡相比,显然前者更重要。虽然你企业纳税,但是毕竟决策权在于企业,我怎么能相信你不会违规呢?于是我想出了一剂猛药。
1:政府托管
经营决策权在企业,有可能为了利益超标违规经营,有可能减少安全投入。那么现在政府来掌握企业的决策权力,加大力度进行安全建设,杜绝违规经营,聘用专门向政府回报安全进展的安全驻派员,由企业出钱,但是为政府服务。
这当然是为了处理响水问题而采用的临时方案,政府本身就不想担责任,怎么愿意接管企业?但是我觉得这恰巧是政府应该有的担当。
①:你的决策都是在安全层面的,那些化工厂大部分都是安全达标企业,有安全工程师和现行的规章制度,你只要保证制度能有效执行是不会出事故的。
②:化工行业有危险性,但是化工行业对政府税收,对改善当地就业和生活条件的作用又是这么明显。我们党的当年闹革命的时候,就是为了人民能过上好日子,因此多大的风险都敢承担,我觉得现在也应当提倡这种作风,为群众的利益承担一些风险。
响水当年是个贫困县,通过搞化工提高了人民生活水平,全国其他地方完全可以效仿。前提是你政府愿意介入承担责任。但是什么样的企业是需要政府介入的,不可能所有化工企业都介入,这就需要进行危险评价,需要计算出一个危险系数,高于这个系数,政府才介入。
2:危险评价
现在的安全评价报告实际上都对工厂的风险和污染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定量分析,然而这个分析的准确性不是太够,因为以前大家也不会把这个静态的分析和动态的经营划等号。
但是评级机构实际上是有能力来认真定量的,分析方法国际上已经很成熟了。我们计算出每个企业的风险概率,乘以企业最大损失包括周边损失的数额,得到一个风险系数。
现在这个风险系数是静态的,每三年评定一次,如果有了专门的安全驻派员,都可以每天根据工厂的库存情况,设备检修情况,人员的培训考试情况评定一次。
园区建立动态的企业危险系数图表,就像每天盯着股票走势图一样,每天观察企业的风险变动情况,未雨绸缪。
3:利益补偿
危险评价最大的功能是进行利益的重新分配。如果一家企业发生事故,应急指挥部门,当地政府,消防队员,以及厂区工人和周边厂区都是受影响的部门。因此企业的利润应当分配给这些部门,只要利润分配的足够,大家就愿意承担风险。
我们设定一个计算方式,根据风险系数来判断需要多少利润来分配给管理企业的部门,又需要多少利润来补偿周围企业或者村民的风险。
这就像是拆迁补偿,如果不拆,大家都没好处,如果拆迁,大家都有钱得,除非碰到钉子户,一般也都愿意顺水推舟。
5:颁布法规
庇古主张政府收税来解决外部性问题,科斯认为将利润拿出来进行市场化再分配也许能解决问题。布坎南觉得要立法,而不是靠地方政府的决策。
再碰到企业发生事故怎么办?你化工行业可以事故,我运输行业也会有,丰城发电厂坍塌伤亡人数也很多,总不能都搞四个一批把?
尽早的组织立法机构颁布成文法案,对于社会影响大的企业进行上述3个层面的梳理。最后的结局是政府没有过错,企业也能存续,当地老百姓得了实惠。受伤的当然是企业主,你的利润被很大一部分瓜分给了其他利益相关者。但是谁让这个行业的外部负效应太大呢。但是即便如此,也比企业关停造成的损失要小。
三:管理原则
这个江苏的处理办法急功近利,应当来说是一个历史的污点吧,会出这种问题主要是因为我们的管理原则出了问题。
1:正考核给激励
要想把经济搞上去,就要考察GDP的增长,这个叫正面考核,需要大家主动思考,主动努力,因此需要给予激励机制。
虽然我们的公务员都是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好同志,但是好同志也是普通老百姓,不全真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光要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经济上的客观评价是GDP。如果在安全方面要有正考核,就需要为出安全管理行为创造管理指标。比如每周访谈多少家企业,园区企业安全生产标准化的比例新增多少,并以此作为激励标准。
2:负考核给比例
然而安全工作的正向激励只能是过程控制,结果控制只能是负激励,也就是减少发生安全生产事故。
然而多做多错,企业总数越多,生产事故自然越多,但是理性人不能要求园区所有企业都关门,正如不会用自杀来躲避疾病一样。
你不出问题的时候没人关心你做的有多好,等到出了一起事故就可以横加指责。这就需要新的指标,基于比例的高阶数据。我们要考察事故的背景比例,这个行业的事故发生率是否高于其他行业,我们可以考察这个工业园的事故发生率,或者百万工时伤亡人数,是否高于其他园区。
除了事故本身的概率分析,我们也应该分析安监部门的管理人员是否充足。A区安监局有4个管理者,管理100家企业,总产值100亿,B区安监局4个人管理1000家企业,总产值1000亿,能一样吗?可能B区的同志跑断了腿,事故发生概率也比A区高,这时候你去问责B区显然是不公平的。
就算是高考,大家都想考满分,却很少有人考到。如果学校以谁满分录取谁,恐怕一个学生都招不到。理智的方法是规定一个比例,通过事故发生率和管理人数来算出一个评分。如果评分低于及格线,则可以判断管理不合格,这时候你去追责才是无可厚非。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失误就一棍子打死,让做事的人心寒,让没事做的人幸灾乐祸。
3:不问对错问利弊
明明很多事我们知道是错的,却还是会去做。就像这些安监消防环保部门的公务员天天加班,对身体不好,然而我们都会忽略错误而继续前进,这就是有取舍。
取舍意味着我们有一个更高的目标。
为什么要将消防部门并入应急指挥部,因为应急指挥部属于政府,而消防属于军队。政府的主线任务是当地经济发展,是正向考核,因此需要有闯劲,有取舍。现在很多地方经济发展的好,都把当地政府当年敢于违规走在政策前面招商引资当做政绩宣传,比如百强县排名第一的昆山当年的“敢想、敢当、敢为”。
参考:http://www.yidianzixun.com/article/0KQVOZht
而消防部门一旦出事故就要上前拼命,对他们来说最好就是什么事故都不发生。这是负向考核,会逼着尽忠职守的消防参谋天天去企业检查,吹毛求疵。市场经济很脆弱,你不加取舍要的要求企业规范,很可能就使企业无法生存,影响当地经济发展,但这又不是消防部门在乎的事情,即便你全县经济崩溃,消防也会乐此不彼,而且我政府还不能管你,因为你也是依法办事。因此才做出这么大的调整,就是希望政府能统筹兼顾。
安全也好,环保也好,当某个部门的目标纠正现有错误而不是通盘考虑利弊,就很可能犯更大的错误。现在猪肉问题就是因为当时全国禁止农民养猪,村干部跑到人家家里去强拆猪舍,为了执行短期目标,不考虑后果,撸起袖子加油干,结果现在猪肉吃不上了,村干部又打电话要补贴人家回来养猪,一来一去,公信力减少了,老百姓没得着实惠,境外反对派得到宣传工具,三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