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通勤的绿皮列车

高考落榜,我开始了在铁一中的补习生活。铁一中在东河区,家在阿吉拉,东河区和阿吉拉之间几十公里。那时这两地之间没有公交车,我往返两地要坐火车。

八十年代,包头公路还不发达,公交车线路不多。铁路工作特点突出,特别是铁路沿线的职工,住处和工作地往往不在同一个地方,相距很远。铁路局每天专门发放火车做通勤车,免费接送工人上下班,铁路工人们不用买票,工作证和一身铁路油包就是车票,这也算是铁路工人的一项福利吧。

记得当时包头铁路通勤车有包白线、石拐线等列车,专门用于接送包头东到白云鄂博地区、包头东到石拐地区铁路各沿线小站的铁路工人上下班。

铁路的通勤车通常是一种不带卧铺车厢和餐车的硬座绿皮火车,路过每个小站都停。车上的乘客主要是通勤职工及其家属子弟还有当地的农牧民和倒腾货物的小商贩。

我那时很羡慕铁路工人,他们穿着铁路工作服,大摇大摆的在通勤车上走,见到熟人热情的打着招呼。你看他们有人拎个包、有人手里拎着饭盒、有人还拿着劳动工具。上班的人一般都生龙活虎,精神百倍。下班的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下夜班的,眼睛布满血丝,满脸倦容,身体看起来疲惫不堪,一上火车就打起盹来。但那些刚下班的年轻职工,一上车就三五成群的混在一起,抽烟、吹牛或打扑克,吵吵嚷嚷的,不亦乐乎。

铁路工人及铁路子弟身上有一种特殊气质,列车员好像能看出来似的,因为从来都不查他们的票。

我就不一样了,虽然也是铁路子弟,但却没有铁路工人的做派。不知道什么,我在通勤车上老被列车员盘问,你买票了吗?我说:我是铁路的,跑通勤。列车员却说:‘’你不是,要补票‘’。为什么呀?难道我不像铁路工人或铁路子弟吗?我们与他们有什么不同吗?我身上有浓浓的学生气吗?

有时我跟列车员说我家是阿吉拉的,父亲在包西车辆段工作,我在铁一中上学,坐通勤上学或回家。有通情达理的列车员就过去了,不再理我了;但有的列车员才不管这些呢,非得让我补票,让我这个真正的铁路子弟很有挫败感。

不过,更多的时候,我们先坐火车从东河到昭潭,再坐大轮和闷罐车回家。

大轮,其实就是蒸汽机火车头,是铁路工人的一种俗称。这些车头是从北京或其它地方开往包头列车的火车头。火车到了终点(包头站,我们叫昭潭),车厢被送到包头客车段检修,而火车头要回到包西机务段入库,这样一来机车头就单独开回机务段。一般都火车司机都会在包头火车站捎上十到二十个阿吉拉人回去。夏天时,车头内外都站满了人;冬天,大家都挤进火车头里。

坐在驾驶室里的司机那是相当的神气,火车启动时,他们一拉把手,“儿……”,汽笛长鸣,一道白烟冲天而起,火车就“裤衩裤衩……”的就奔跑起来。

司机在火车启动时,常常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有时还挥挥手,这个镜头帅呆了,让我想起了电影《铁道游击队》和朝鲜电影《火车司机的儿子》里的经典镜头。也许火车司机们也觉得这个动作很牛,纷纷拍照留念,小时候我在很多同学家的相框里都见过这样的黑白经典照片,我们的父辈,那时还是年轻的火车司机,从火车头的驾驶室里露出一张洋溢着青春的笑脸。

那个年代的火车大部分靠靠蒸汽机车提供动力。站在火车头里,我们近距离的看到了熊熊燃烧的锅炉,感受到了它的热力。

车头尾部一般有一个敞开的大煤池,里面装满了煤。火车头除了司机还配备锅炉工,他们抡起大方锹,把一铲铲乌黑的煤碳,投入熊熊燃烧火炉里。火炉上有个神奇的小门,好像锅炉工加煤时,锹一过去,门就开了,煤进去后门关上,以为是自动感应控制,其实是锅炉工用脚踩开关机械按钮进行的人工控制,这要求工人抡锹和踩开关要手脚协调、配合熟练。功夫啊!

闷罐车,是一个车头挂一节黑色的带顶棚的集装车厢,跟二战时期电影中那些运送士兵和难民的车厢一样。这个集装厢可能是一辆货车中的一节,别看它现在空荡荡,也许刚刚运完一车铁路物资、货物。车厢的地上还能看见草绳、破纸箱、煤渣、纸屑、树皮……车里没有桌子、没有凳子、没有椅子,只有密密麻麻的人——着急回家或是上班的人。车厢两侧各有一道门,夏天时大门敞开,火车奔驰,我们可以感受到呼呼的风,看到迅速向后移动的大地。长久乘坐这种闷罐车,人们就练出了功夫,在飞驰的火车上,人们都能稳稳的站在车厢里,像钉在了地上。

我们爱坐大轮和闷罐车,因为它们都是从东河直达阿吉拉,路上一站不停,比通勤车快多了。

我们那个小站名叫阿吉拉乘降所,北侧就是包钢的废渣堆(那个炼钢后的废渣堆,一年年的长大,大有包围阿吉拉之势)。下了车往南走,就是包西机务段大院,踩着如蜘蛛网的铁道线,走过到处都是火车头的机务段,穿过弥漫着机油味和煤烟味一片路(总是在梦里无数次走过这片铁路线,找不到路,误了火车),穿过一个黑漆漆的铁路线下的涵洞,走过野地,走上阿吉拉的煤渣路,一路西行,路过水塔,路过供应站、铁路医院,穿过坑坑洼洼的胡同,远远的看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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