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童年」存钱罐

文/天涯草

多年后，我也买了存钱罐，每当买东西差几枚硬币去倾倒时，才恍然体味到“千日打柴，不能一日烧”的深刻内涵——

那个全国仿佛都被贫穷包围的年代，不知道别人家里有没有存钱罐，也不知道别人家的长成什么样子，而属于我家的，却是父母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个空易拉罐。

哥哥刚初中毕业，与其说他不愿学习，不如说不爱读书。因为听母亲讲，小学末期的时候，不知何故，他就和村里一些同辈份的孩子，开始旷课，逃学了。基于此只得被安排跟杨家巷的叔叔学习木工。我那时也差不多六岁了。

每次忆起苦难的童年岁月，心中总有斩不断的酸楚涌上来。倒不是因为那时日子真的太苦，而是因为那些年看着我一天天成长的大人们，已经陆续远我而去。纵使多年以后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却再也看不到他们的喜悦之情。

巷道里弟兄们多的伙伴，放学后可以放风筝，玩抓石子。而我除了写那令人讨厌的作业，就是被关在屋里看那些从亲戚处淘来的小人书，尽管那时目不识丁。

父母亲把家中用来存放硬币或小钞的存钱罐，放在床头半人高的柜子上，有时晚上听到他们会议论今天买什么东西找了几分钱。尽管我在家里的地位不算太低，可是每次看到巷子里有富裕点儿的同伴买零食吃，也都会馋得暗自偷流口水。以我的家境自然是无法与他们攀比的。

巷道里终于有人创造出一句朗朗上口的打油诗——我吃呢，你看呢，把你掉进尿罐里。尽管这句话听着有些让人气愤填膺，可是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能有几个人会因为同学，伙伴，发小的关系，让你分享他的零食？哪怕只是吮吸一口五分钱一根的冰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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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班又有人买了零食在教室里，或者操场上，甚至是巷道里，开始昂首挺胸地享用了。那句话也一遍一遍地被他传扬——我吃呢，你看呢，把你掉进尿罐里！

再也不能这样活，再也不能被人耻笑。有一天，我终于趁大人们不在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炕，小心翼翼地站到板凳上，用做贼心虚的稚嫩的右手，触碰到了那魂牵梦绕的存钱罐。我只轻轻地倾斜了一个角度，就有一枚五分的硬币跳将出来，直接躺在手掌心，于是我终于扬眉吐气，不仅头一次尝到了零食的甜头，还把那些曾经讥笑我的小伙伴“淹死”在那恶心的“尿罐”里。

儿时的心灵竟是如此单纯，儿时的自尊竟是那样强烈。从此，每当巷道里有同伴争先恐后地买零食，我都唯恐被讥讽，罪恶的黑手都会一次次地伸向可怜的存钱罐。

纸，终归包不住火。突然某一天，母亲在巷道里因为打一大瓶醋而差了三分钱，就回家里的“银行”中取。当她的手一碰到那个满怀希望的，用来存零钱的易拉罐，好象触电似的缩了回来——她怎么也没想到：隔三差五放进去的那么多零钱，突然一下子少了大半罐……

后来呢，后来我被父亲狠狠地用竹板打了偷钱的右手，又被母亲痛骂了一顿，然后就在巷道里臭名远扬了。

（2006年10月18日下午1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