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警之“保护二奶工作者”

2010年我应聘进了深圳某派出所,以协警的身份被分配到一社区警务室上班。

我们社区靠近香港,毗邻口岸,方便进出关,香港人置业的比较多。众所周知香港人在大陆置业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方便包二奶,我们社区就是一个典型的“二奶村”。社区警务室的宗旨就是“服务社区”,我跟社区民警曾一度被戏谑的称作“保护二奶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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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居住证的任务相当繁重,警务室不得不定期组织综管员开展出租屋清查工作,检查居住人员的居住证办理情况。集体宿舍居住人员已通过单位办理的七七八八了。我们把工作的重心转移到高档小区一些“散户”身上。这些“散户”大多就是香港人包养的二奶。虽然警察是不管这些的,但她们对警察有莫名的抵触情绪,当我们要求查看身份证并询问一些问题时眼神总是躲躲闪闪,说话也闪烁其辞。

在工作中我开始接触并了解这个群体。


社区警务室所在的小区是一个新建小区,交付才不到两年,住着一些相对年轻的二奶。她们大多来自周边的一些服务行业,有餐厅服务员、酒吧啤酒妹,也有休闲场所的迎宾、咨客、按摩女,跟客人一来二去熟络之后被包了起来。深圳从来就不差长的漂亮的女孩子,尤其服务行业,更不缺为漂亮女孩一掷千金的香港豪客。

一般刚被包养的女孩看上去要内向一些,她们就像被圈养的宠物一样,除了主人回来的那几天,平时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们独来独往,腼腆害羞,从不与人搭讪,甚至抗拒与人聊天,给人感觉就像是个乖巧的邻家小妹。或许是暂存的一点羞耻心让她们自卑,这种自卑除了来自世俗眼光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对自我身份的不认同。她们还需要成长,在孤独与自卑中慢慢蜕变。

当然这个过程是漫长且充满变数的,可能需要几年的时间。她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享受这种不劳而获的生活与对自我身份的不认同中煎熬,久而久之这种情感迫使她们走向外面的世界寻求改观。这时她们已经有了一定的积蓄,经济上不再过度依附自己的香港男人,身体也不再忠诚。她们开始泡吧、酗酒、找男人。她们的习性是昼伏夜出,在香港人不回来的时候,白天窝在家里睡觉,晚上则花枝招展的出入夜店、酒吧等各类娱乐场所。她们需要酒精来稀释孤独,需要男人来排解寂寞。她们往往嗨到很晚才回,要么带男人回来留宿要么直接把物业的夜班保安带回家里。

她们之所以晚睡是因为害怕第二天过早的醒来。酒精跟男人只能带给她们一时的欢愉,短暂的欢愉过后还是只剩下自己,继续品尝寂寞,咀嚼孤独。她们熬不过这个阶段就会变得抑郁、敏感、患得患失,稍有不慎就会走向极端。所以自杀的二奶中一般年轻的居多。


听我跟的社区民警讲,他从警以来见过的自杀事件中最多的就是二奶自杀事件,有烧炭的、有割腕的,但大多是跳楼。

我从业后发生的第一桩跳楼案就是二奶跳楼事件。

那天大概是下午五点多,正是社区每天最热闹的时候,我跟社区民警正在走访社区一家物业单位,派出所打来电话说我们社区有人跳楼了,社区民警接完电话就去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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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刚入职不久,社区民警考虑到我一个小年轻没见过那种场面就没要求我去,我错过了第一现场。

等我被好奇心驱使着到现场后尸体已经被人拿纸箱盖上了,现场也拉了警戒线,我只是远远的看到死者的一只脚,脚趾像泡鸡爪一样撑开着。

事发地是一个老旧物业,总共只有七层,没有电梯,可以通过楼梯一直上到楼顶。据目击者描述,当时看到有个女的在楼顶大把的向天空抛洒港币,他还没来得及喊人就已经跳下来了。

后经派出所办案队民警调查后大致弄清了自杀原因。

死者是一名二奶,被香港人抛弃了。那天她过关去香港找香港人复合,那个香港人给了她一些钱做分手费后把她打发回了大陆。进出关记录显示她跳楼前五分钟才进的关,从口岸走回案发现场刚好差不多这个时间,估计她在路上已做了这个决定,所以回来后没有一点犹豫。

经出租屋登记系统查询,有她跟一个香港人两年前居住登记的信息,但早就注销了,我们都猜测或许是她跟那个男人感情开始的地方,所以她选择了在这里结束生命。

我留意了她的身份证信息,年仅21岁。

不久在我们社区的另一个高层小区又发生了一起跟二奶有关的跳楼自杀事件,不过这次死者却是个男的。

死者是凌晨5点左右从29楼跳下,第二天早上物业人员发现才报的警。这次我跟着社区民警去了现场,到现场后看到摔了一地的脑浆后我就不敢看了。法医到现场确定已死亡并取证后,尸体很快就被殡仪馆拉走了。

从死者身份证得知死者是河南人,刚满20岁。CID系统查不到他在深圳太多的活动轨迹,出租屋系统也没登记在我社区居住。我们开始一层层的敲门走访居民了解情况,直到下午两点多敲开29层一住户时才找到知情人,一个年轻的东北女孩。很明显她是被我们的敲门声吵醒的,当我们告诉她昨晚有人跳楼问她知不知情时她才彻底的醒过来,并慌忙拿过手机来看。

将知情人带到警务室问询后才清楚事件的全部过程。

原来这个女孩是被一个香港人包养了,平时香港人又不在身边,自己无聊之余就用微信摇一摇找人聊天解闷。这个河南小伙是她三个月前聊上的,一来二去彼此聊的挺默契,这男的就把老家的工作辞了来深圳找她。为了能在深圳长待找了个酒吧服务员的工作,他们也发生了关系。

后来她发现这个男的对她是认真的,而且还提出要跟她结婚。她开始怕了,她虽然也喜欢那个男的,但她已经过惯了这种生活,她不可能跟一个酒吧服务员结婚的,思前想后她决定跟他坦白。那晚她约了他去酒吧喝酒,并了断这段感情。一直喝到凌晨两点多才回来小区,那个男的不甘心也跟来了,他们发生了争执,她没有让他进小区,自己上楼就睡了,一直睡到我们敲门才醒。

我看了她的手机,从通话记录跟微信聊天记录可以断定她说的是真的。通话记录里有同一个号码的几十个未接来电,发了很多微信给她,最后一句是“那我以死来证明我对你的爱”。

我不知道这样的爱值不值得用死来证明,但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最终那个案子被定性成自杀,那个女的请求我们为她保密,千万不能让香港人知道。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可能是搬去别的社区了。

在我从业的四年时间里我们社区前前后后抬出去十余具尸体,有在按摩场所猝死的老头、有独居在家猝死的中年人、也有河上流漂下来的裸女,但最多的就是像这种跳楼自杀的年轻二奶。每次处理完这些跳楼事件我都会觉得惋惜甚至难过,这些年轻的生命结束在了她们最好的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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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一些老旧小区里则住着一群稍微上了年纪,已生育小孩的“老”二奶。她们是二奶中入行比较早的,看上去跟那些小二奶截然不同,行事风格要豪放很多。她们就像老油子一样,根本不在乎自己二奶的身份,完全一副“老娘是二奶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的架势,这种人你完全不用担心她会自杀。

她们或为香港人生了小孩后获得香港人赠予的房产,或通过原始积累自己买房置业,甚至有些人已拿到香港户。她们中大多属于有产阶层,经济相对独立,不再像小二奶一样完全依附于自己的香港男人。她们会形成一个姐妹圈,会相约组团往返于港深两地带货,每个月的收入绝不亚于一般上班族。她们这种独立与烟火气俨然就是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甚至直接被称作“师奶”,完全无法与传统意义上的二奶画上等号。

早上一般都不会看到她们的身影,有时候下午一两点钟去敲门,开门时依然是睡眼惺忪。不过到了下午三四点钟整个小区会突然热闹起来,公园里打牌的,广场上遛狗的、超市里采购的、餐厅里吃饭的到处都是她们的身影。她们大多衣着随便,不施粉黛,穿个睡衣或是套个大码T桖,头发用发箍随意一拢,踩个人字拖就出门了。这是她们每天的休闲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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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博是她们休闲时最热衷的活动之一。在我们社区的一公园内有一帮社会闲散人员专门以设赌抽水为业,参赌人员主要就是二奶群体。一群无所事事的二奶再加一帮唯利是图的地痞流子就构成了一个治安隐患,但凡赌博、吸毒、打架的案件都有他们。很多在我们社区置业的香港人会跑来质问我们,说这样的治安让他们住在大陆没有一点安全感,殊不知这种没有安全感的局面始作俑者恰恰就是他们。

这些香港人大多平时都待在香港,只有周末或节假日才回来大陆,所以二奶们平日里在大陆干什么他们是管不了的,只好我们这些社区服务人员替他们“管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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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赌成为我们社区的日常。隔三差五社区就要组织一次抓赌行动,几次三番下来那些组织赌博抽水的社会青年被刑事拘留,而参赌的二奶却只能行政拘留,关几天放出来后一切照旧。还有几个要么怀有身孕,要么还在哺乳小孩,像这种情况是无法呈报拘留的,最后只好批评教育后把她们放回去了。本来以为她们会接受批评教育,结果没想到是免费给她们上了一堂法治课,怀孕或哺乳期成了她们的“免死金牌”,她们学会了用法律“保护”自己,开始有恃无恐的参与赌博。

有利可图的地方从来不乏铤而走险者,组织赌博的社会青年被我们抓一波处理一波,而那些二奶却因为她们的“免死金牌”一次次逃脱法律的制裁。后来派出所对她们没了办法只好安排我每天下午三四点去她们经常开赌的那个公园值守。

由于抓赌一来二去的认识了,她们知道我是协警,对我也不怎么惧怕,开始试探着跟我搭讪。

“阿sir,你看我们带着小孩也没地方去,除了打牌我们也没其它事做啊”

马上周围很多人帮腔“是啊,阿sir,你看我们天天待在家里,无聊死了,打个牌你们都不让”

“就是,要不阿sir你给我们找个事做呗”

我本来想说“你们那不叫打牌,你们那是聚众赌博”但我知道跟她们说什么都是徒劳,只是对她们回以一个无奈的苦笑。我觉得正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们并不是真正的赌徒,赌博只是一个寄托。

没跟她们对恃几天我就撤了,我撤的当天下午报警电话就来了。派出所已经懒得再派警力,只要一接到反映我们社区赌博的报警电话就直接通知我“小何,金泽公园那边又有人赌博,你去赶一下”。基本每天我都要去赶一次,往往是我去她们散,我走她们继续赌,就这样我们之间展开了一场持久的拉锯战。

我知道有这个群体的存在这种事情是无法根绝的,不让她们赌博她们又能干什么呢,我还真想不出能帮她们找什么事做,除非她们自己上进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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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中期,中国内地的改革开放政策进入成熟阶段,吸引了大批港台人士来内地投资。人有钱向来都风流,跟在他们当地相比,在大陆金屋藏娇所需要的花费和承担的责任要小很多。于是就出现了好多商人在内地养一个小老婆的情形。人们形象地称之为"包二奶"。这是百度给给二奶下的定义,我并没有从中读出什么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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