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有什么样的恐惧,使得许多人自愿放弃性行为的能力和乐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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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无意识精神生活所作的科学探索,其结果之一便是认识到某种无需向孩子、野蛮人和那些单纯的自然人指出的事实——性器官和性生活对一个人所具有的重要性。可令人惊奇的是,当弗洛伊德指出这一明显的事实并指出文明社会据以掩饰和否认这一事实的方式时,居然遭到来自各方面的咒骂和攻击。

事实上,这些咒骂和攻击仅仅表明了攻击者的无知、虚伪和神经质。直到今天,我们仍然能够发现这种一度流行的假正经的遗迹。

就拿一般人对于性器官的功能性缺陷和功能性损害,比如性无能和性冷淡,来说吧。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不妨说性无能和性冷淡是癔病的最初模式和体现

性无能作为一种暂时的症状,几乎是一种普遍有过的经验,尽管人们往往不肯承认。

而习惯性的性无能,无论是局部的还是彻底的,则远远多于人们所设想的。一些人因此而感到羞辱或压抑,另一些人则以一种明哲的态度把它视为一种费解但却无可奈何的事情。

此外,还有一些人则未能意识到自己的实际情形。他们能以正确的方式进行性行为,也能使得妻子感到满意,然而他们从中得到的却只是极少的快感和乐趣;这种快感和乐趣的缺乏正是一种未被认识到的性无能。

这种心理上的性无能另一表现形式是,在性交完成之后摆脱不掉的悔恨感和失落感。

曾有一个病人,他自己坚持要性交,但在完事后总是会痛苦地责备妻子,说她不该允许他这样做,并声称他将会整天心神恍惚,筋疲力尽,还可能会感冒着凉,智力也会被削弱。

从心理学的角度看,女性的性冷淡相当于男性的性无能,这一点或许并非不言而喻。

如果人们相信医生的临床经验和调查的统计数字,他们就应认识到,大多数女性的特点——对性生活完全不感兴趣,仅仅是「为了自己的丈夫」才忍受着性交行为,她们从中没有任何感觉,无论是痛感还是快感。

这些女性往往对性表现出某种理智上的兴趣,甚至可能阅读过这方面的书籍,但一般说来,她们跟她们的男性伴侣一个样子,决不去请教医生,绝不与朋友或邻居讨论这类问题。

无论在男性或女性身上,这种状况往往得到多种多样的解释。偶尔也会发现一些构造上的、「器质性的」生理变化,将原因归之于这种变化;于是便无数次地做毫无道理的手术。

当然,这所作的一切偶尔是会收到治疗效果的,但偶尔的治疗效果什么也不能证明。

其实,我们可以把这种功能上的障碍看作是一种抑制,一种消极的症候,一种正常性行为、正常性快感的丧失或摧残;其功能上的性质相当于实际的自我阉割——此时性器官虽未真正地被阉割,但却仿佛并不存在一样地被闲置废弃了。在这一意义上,我们不妨说它是癔病的最初模式和体现。

癔病的根本特征在于以牺牲功能来代替牺牲器官本身。当我们说一种症状在起源上属于癔病症状的时候,我们是说该症状起源于以限制一种器官的功能来满足某些无意识的目标。

这些防卫反应常常涉及复杂的机制。比如,一个在战壕中的士兵患了「弹震休克症」,他因恐惧而瘫痪了——双腿拒绝将他带到更危险的地方;这种延伸出来的自卫反应并不能明辨利害,因此他的双腿同样也拒绝把他送到更安全的地方。

这也就是说,这种防御反应虽然满足了某种愿望,但却侵犯了人格中的其它愿望;正因此,我们才把它说成是一种症状。

在一定意义上,症状总是破坏性的,因而当它发生的时候,我们完全可以把它说成是自我毁灭机制的产物,即便这种导致冲突和症候形成的主导「愿望」是自我保存的「愿望」。

正如那个士兵牺牲了他的双腿的用途以便拯救他的生命——自我保存作用胜利了,但是却付出了较小的自我毁灭的代价。

性无能和性冷淡完全可以与弹震休克所导致的瘫痪相比较。因此,我们必须自问:在正常的性行为中,究竟有什么样的恐惧,从而使得许多人自愿放弃(自我毁灭)性行为的能力和乐趣呢?这些人的无意识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恐惧,竟使得他们采取了这种自动的防御反应而无视其强大的与之相反的愿望呢?

临床医生的第一个想法可能与他的女病人告诉他的想法一样:她想纵情,但怕怀孕。

事实上,我们不应过分地拘泥于这些自觉意识到的恐惧,我们从经验中得知,这些不过是种种「遁词」而已;在此下面,隐藏着强有力的无意识恐惧,这些恐惧来自不同的源头。


无意识会动用各种方法,使得受禁止的性欲成为心理上可接受的事实

无意识恐惧最强有力的一大成分是恐惧预先想象到的惩罚。事实上,就有人把性视为邪恶行为,认为它必然会受到惩罚。

比如说,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结婚了,如果他无意识中把她视为母亲的翻版(母亲在他童年时代曾成功地抑制了他的性行为,他自然就不可能充分克服这种恐惧而让自己的身体充分释放本能欲望。

人的整个一生都不知不觉地受童年时代的态度支配。在普通人身上,这种不幸的童年时代的误解会被尔后的经验所纠正,但许多人却做不到这一点。不过,这并非是由于智能的低下,而是尔后的经验所能改变的只是极小的部分。

因此呢,无论有没有自觉意识到的恐惧,在许多人的无意识中都存在着与自觉意识到的恐惧全然无关的对于惩罚的恐惧。

一旦自我受到与惩罚性痛苦联系在一起的欲望的诱惑时,这种对惩罚的恐惧就会大大激发出来;与此同时,这种对欲望的压抑和禁止,本身也构成一种惩罚。

这个时候,我们的无意识就会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避免这种恐惧,并使这种受禁止的性欲成为心理上可以接受的事实。

《人对抗自己——自杀心理研究》一书中有提到,一位女性不能享受性交的乐趣,因为每当那种时候,她父亲严厉、反感的表情就会出现在她眼前;后来,她发现,如果丈夫事先假装愤怒揍她一顿,她就能享受性交的乐趣了。

该书作者卡尔·门林格尔认为,那显然是由于那个女人也有许多儿童都有的那种感觉,即认为惩罚能够抵消一切。因此,通过遭受她自认为她应该遭受的惩罚,她就可以驱散父亲阴郁的面孔而沉溺于父亲不赞成的性行为中了。

男人的情形也是一样——这种对于惩罚的需要能解释妇产科或泌尿科医生对性器官所作的痛苦治疗何以有时能够奏效,尽管事实上极少有生理构造上的病变。

对惩罚的恐惧是如何转变为对惩罚的渴望呢?对此,必须重复前面说过的话:癔病(而性无能和性冷淡乃是癔病的典型的和原始的形态)可以定义为这样一种状况,即一种器官的功能在这种状态下被放弃或受到限制,其目的在于阻止预先想象到的该器官的损害。

若要说得更通俗些,那便是,癔病状态下的器官渴望较轻的惩罚以避免更重的惩罚。


许多被视为爱的行为背后都隐藏着从未被意识到的恨,表现出攻击性

在对于惩罚的恐惧后面,也许隐藏着的仅仅是童年时的误解和错误的联想。但临床经验表明,这些误解和联想往往与一些并非天真无邪的成分混合在一起。

我们知道,许多被视为爱的行为,其背后都深深地隐藏着未被意识到的恨,这种恨不但否弃了一个人自觉寻求的性满足,而且通过这种自我否弃,表现出攻击性——对对方的仇恨、拒绝、轻蔑。

这种情形在早泄中尤其明显,此时男性不仅使女性遭到挫折,而且弄脏了她的身体,就像生气的婴儿尿湿他的保姆一样。

那么,为什么一个人会仇恨自认为自己热爱着的另一个人呢?这里通常有三个原因。

这种无意识仇恨的一个最常见的原因是渴望报复。这种报复心可能来源于近期发生的事,也可能来源于很久以前在他人身上发生的事;许多人一生都在企图把自己童年时的感受发泄到他人身上。

有一个事业成功的男病人,由于抑郁症接受精神分析治疗。治疗中发现,他对妻子表现出某种性无能——他经常用温柔和爱抚唤起妻子的性欲,可紧接着,不是他自己失去了兴趣就是发生早泄。

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挫伤他的妻子,而他也确实做得十分成功。

他妻子直觉地觉察到他这种「半途而废」的行为中所蕴藏的敌意,所以每当这种时候,她会变得歇斯底里、心神恍惚、痛苦不堪,甚至一边哭闹一边拳头捶他;而这又总是使他无比悔恨和抑郁。

该病人是家中的长子,而且可能是意外怀孕生下的孩子。他的出生打断了母亲已经开始着手的一项计划,所以一出生,母亲便把看护他的责任交给了保姆。

在分析过程中,他十分动情地回忆起他当时对母亲的遗弃是如何地痛苦,并如何以凶猛的哭闹表示抗议。当他因此而受到惩罚的时候,他变得更加怀恨在心,终生都怀着对母亲进行报复的愿望。

无意识仇恨的另一原因(特别在女性身上)不是渴望为自己报仇,而是为母亲报仇。

早在儿童时代,他们就认为母亲在遭受父亲的摧残,而一旦他们隐约懂得两性之事,又认为那是一种残酷的暴力和亵渎。许多母亲显然赞成孩子有这种印象,以便使孩子站在自己父亲的对立面。

由于这些缘故,孩子长大后决心为母亲复仇,他们把这种复仇隐藏在爱的面具后面。

仇恨的第三个原因是嫉妒。在无意识中,男人总是嫉妒女人,而女人也总是嫉妒男人;其程度要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对某些女性来说,扮演消极被动的女性角色是难以忍受的屈辱,但由于嫉妒和仇恨的存在,她们除性冷淡外,别无他法。

另一方面,有些男人也往往嫉妒女人,不仅嫉妒她们受到保护的地位和特权,而且更重要的是嫉妒她们生育孩子的能力。

这种对自身生物性角色的拒斥,在某些男人身上可以以发展某种创造性而得到了补偿;但在另一些男人身上,却往往表现为直接的或稍加掩饰的女性仇恨。

 

人的性欲也可以被彼此冲突的性欲对象所抑制着,从而降低了性能量

恐惧与仇恨并非是产生性无能与性冷淡仅有的两个原因,人的性欲也可以被彼此冲突的性欲对象所抑制从而降低性能量。

说得简单点,一个男子可能因爱上别的女人而不自知,因而在自己妻子面前性无能。

比如有这样一个男人,他之所以不能爱他的妻子,是因为他寸步离不开自己的母亲。

有些男人虽然结了婚,但在无意识中仍然依恋着自己的母亲,因而他只能像孩子对母亲那样,给妻子以一种孩子气的爱。

同样,有些女人也许会因为深深地爱着自己的父亲,以致不可能接受丈夫的性行为。

她可以与丈夫亲密相处,但身体无法对爱的境遇做出反应,因为她所有被压抑的情感均把这视为对真正「初恋」的不忠。

此外还有一种冲突的爱,这种爱比任何一种爱都更有力并且也更盛行,这就是自恋。

我们不应忘记,所有的对象爱(他恋)——对丈夫、妻子、朋友、邻人、兄弟、姐妹、父母的爱——都源于自恋。我们所有人都最爱自己——首先是爱自己,最后还是爱自己。

在普通人身上,经验使他看到,把对自己的爱投出一部分,去爱他人是有好处的。但有些人并不这样做,这一过程在他们身上受到抑制。对这些人说来,与他人建立真挚的关系是不可能的,除非这段关系建立在满足自恋需要的基础上。

这种人也会恋爱,但他爱的是谄媚奉承他的人,这些人能够满足他的虚荣心,能够以不断的情感营养来维持他的自信心。

在性行为中,这种人有时也极其能干,特别是当他的虚荣心受到恭维的时候,更是如此;问题是,这并非真正的性强健。

如果说他们喜欢手淫胜过喜欢性交,一般不会有什么错误,他们的性交往往不过是阴道内的手淫而已;这的确是一种性无能,并且或迟或早终将显示出来。

 

除了意识到并进而抛弃那些在暗中作祟的无意识影响,别的都是徒劳

对性功能和性快感的抑制似乎是另一种形式的功能性局部自杀,它是为响应解决无意识中情感冲突的内在动机而产生的。这些冲突来源于对惩罚的恐惧,对报复的恐惧,对无意识仇恨所导致的后果的恐惧,再加上由于目标的冲突而导致的性行为中能量投注的不足。

此外还有这样一种倾向,即为了获得无意识中「倒错」的性满足而放弃其正常的生物性性别角色。

对此,我们又能做点什么呢?除了意识到并进而抛弃那些暗中作祟的无意识影响,别的都是徒劳。(资料来源:《人对抗自己——自杀心理研究》;[美]卡尔·门林格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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