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myself

 

终于学会每夜在绝望中入睡，并不相信明天会更好。

接受自己的第一步是勇敢面对生活中的绝望处境。而非自我催眠与自我欺瞒。我一次一次在睡前立下志愿，明天开始读书学习早睡早起做一个勤奋和有毅力的人给每一个单词起一个幸福的名字。却每一次事与愿违。于是变得更加绝望与胆怯。

这两天读书看到现代性的焦虑来源，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深陷这种焦虑之中： 来自他人的陌生与隔阂——我患上了严重的社交恐惧症，不再擅长与周围人建立一种长久亲密的关系，更别说是现代社会所期许的表面喜悦祥和其乐融融互利互惠的友好关系。每当我和一群浮夸虚荣的人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聊着一些庸俗而廉价的事情，我心中的阴暗角落的小人就会跳出来指着我的鼻子大笑：承认吧，你也是这个low逼世界中的一员，干嘛不认命的。更多的时候，我面无表情，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中需要过多高声的颂扬和矫情的抱怨，它们虚伪而无力。有的时候我会惊叹女生竟然是这样一个群体：她们围在一起赞扬一张布满无欲的虚假脸孔和一副由高端logo构成的空洞皮囊，并艳羡由此带来的所谓高洋上生活。她们在网上扒皮自己闺蜜的过去、窥探她人生活的种种不幸而获得喜悦与满足。我非常同情现在的一些女性主义者，她们看到网上散布的美女诱惑图片悲愤不已，却不得不承认女性自己是心甘情愿商品化的急先锋，身体资本满足欲望，简单直接一劳永逸。这个时代里，再也没有比出卖自己更容易的生存方式了。

我和刘老师讨论过，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坏人更容易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也是需要一定的门槛的：他们果断勇敢，狠心又聪明，而善良恰恰相反：忍耐和退让，简直是最不需要成本的。我们为这个结论而忧伤不已。 其次便是现代社会无处不在的召唤或暗示言语不断提出的「你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的要求与现代性经验中个人生命所经历的革命性变革——越发多样化的选择使得我们在人生的每一步不得不做出一些惊心动魄的选择，并且已经没有安稳的故乡可以回归。这些决定牵涉到了你的幸福与未来，却没有一个可信的承诺。同时，在这些重要阶段中，你被要求具备各种各样美好的品格：美好的外表是加分项，皮肤细腻丰胸大眼才有市场；勤奋与勇敢是成功的保证；要不断摄入知识具备各方面的能力而不被这个时代所抛弃；察言观色积极主动良好的人脉是你的事业线；挫折总是难免的要反抗绝望相信未来。名牌大学毕业生经营小店确定不是笑话。身着美特斯邦威阿迪王确定还敢出门。我们被诸多便签分类定性，被现代化美好品质逼得走投无路。人性不应该是极其脆弱的么？它太容易被诱惑了，更何况这个世界上的诱惑实在太多了。拖延症只是沉溺在逃脱任务的诱惑中无法自拔而已。

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我从小就没有毅力，学任何东西只是三分钟的热情，不知坚持为何物。我特别笨拙，走路经常摔倒，在为人处事方面不是头脑发热做了错误的决定就是深思熟虑做了错误的决定。我优柔寡断又在乎别人的眼光，这一再让我错过许多机会并极其懦弱。我有严重的拖延症，小学开始寒暑假就每天强迫自己写作业，但时间最后还是在玩闹和看电视中打发了，这种情况持续到现在，丝毫没有好转。我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特长，并不会载歌载舞也不精通表演艺术，最多只会在男朋友面前打嘴炮扮丑逗笑。我脾气暴躁生活消极一点小事就乱发脾气。我经常性的耽于痛苦并以此作为一种逃避现实的方式。我的皮肤极差，用再贵的化妆品也是徒劳，我知道一些小成本有效的方子却因不愿坚持而迟迟没有改善。就是这样，我知道很多事情，我知道该如何做好一件事情，比如说如何成为英语达人，如何成为搭配家生活家护肤专家，如何做好pre写好论文完成创意。但是我是一个只有知识没有行动力的人，所以事实是，我不具备人类大多数美好品德，我一事无成并且一无所有。 我从小学的时候每天晚上睡觉前就励志第二天要听英语弹琴写作业——看，我就是如此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但第二天别的小男生一叫我我就跑了，回到家里不是看皮皮鲁就是躺在床上做白日梦。于是，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随着成长，我对自己的要求逐渐严格，我过早的立下志愿：我要做一个乐观积极的小青年，我要走在时代的最前端，为了梦想与未来不懈努力。可是生活朝相反的方向发展：在周围的小伙伴们终于开窍积极投身社会化洗心革面野心勃勃实现梦想的时候，我反而没有了热情没有了理想而质疑热情质疑理想质疑意义质疑一切话语，我的生活不再单纯，我学会抽烟喝酒熬夜，在许多夜晚沉溺在自己的痛苦中无法自拔泪流满面。我终于，变成了一个脆弱又敏感的，矫情又无能的，自己讨厌又沉溺于此的人了。 ——这几天我回忆我的成长过程，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为什么不能原谅自己的脆弱和无能呢。想通了这些，我不再愿意逼迫自己了。生活本身就是绝望的。他人即地狱，自己则更是最大的对立面和无底的深渊。生活的绝望对于我来说是，我永远没办法改变自己，于是我决定与自己和解。我为了自己变成一个优秀的人而落得疾病缠身，活在焦虑之中，反而一事无成。

这就是我在最近瞎想的一些事情，最近周而复始的自怨自艾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恶心，我觉得该在此和他们做个了断了。不想作了，不想再埋怨自己给自己订下那些虚妄的目标和理想了。当我后悔时我为过去痛哭流涕，当我空想时我为未来激动不已。我过了太久没有当下的生活，这让我失去了自由和基本的生活的力量。

「我看到暴力，看到疯狂、绝望，意识到我们在历史中学到的唯一东西就是人们在历史中从来没学到任何东西，那是我最消极的时候，但我拒绝把加盟悲剧，我生命的基调是拒绝悲情拒绝自怜，否则就加入了迫害者的游戏。生命平凡也广阔，其实始终可能拥有自己的选择。」 「其中最重要的心得就是：不再在乎观念，不再以观念取人。因此，我讨厌无聊的同道敬仰优美的敌手，蔑视贫乏的正确，同情天真而热情的错误。我希望能够以此保护自己的敏感和宽容。」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当我在重读这些话，感觉自己获得了一些与以往所不同的意义。或许相信绝望是我保护自己和获得自由的方式。当然这种绝望并不是全盘否定，而是决心逃离焦虑对自己的侵扰。原谅自己只是个脆弱敏感的普通人。原谅我曾做过的每一个决定。 我曾经在漫长的岁月中疾病缠身。 如今我睡前不再相信明天会更好，因为明天不过是另一个今天的重复，永远永远不会改变。可那又怎么样呢？

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的，你不能揪住那些你永远无法拥有的美德死磕到死，而是要紧紧拥抱住你为数不多的美好天性，并且相信其中的光亮已经足够照耀我们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