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来世,我还做个耿直的boy

文/苏牧之

谁没有过苦日子

我四岁那年,家父在江苏泰州任判官的时候病逝了。从此,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变得一贫如洗,生活变得更加艰苦。“衣可蔽体,食可果腹”,这些最基本的需求都得不到满足。

家母郑氏是个好强的人,却也对此境地无可奈何。不得不带着我们投奔远在湖北随州任推官的叔父欧阳晔。

然而,叔父职位不高,俸禄又少,抚养三个儿子已显得力不从心。现如今,平白无故地增加四口人吃饭,家里变得更加清贫寒酸。叔父虽然待我们不薄,但寄人篱下的生活,还是难以名状。

很快,我就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但家中生活依旧拮据,买不起笔墨纸砚,交不起学费,自然也就进不了私塾。

母亲是希望我上学的,将来高中,光复门楣。她总有办法,为我们在困境中找到一条出路。后来,母亲便以荻草秆当笔,铺沙当纸,教我读书认字。

教学是从唐诗开始的。母亲教我读周朴、郑谷及当时的九僧诗,把诗句一字一句写在沙盘上。尽管我对这些诗一知半解,却让我对读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母亲的教育下,我进步很快,每天写读,积累越来越多。十岁那年,简单的读写已无法满足我,我需要吸纳更多的知识,看更多的书,行更多的路。

我常从城南李家借书抄读,书往往抄不完,就能烂熟于心。从李家得到的唐《昌黎先生文集》六卷,是我最为喜爱的,常常手不释卷,日夜诵读。这为我日后革新诗文播下了种子。

母亲为我的深学不倦而欣慰不已,但她希望我不仅文学成就出众,为人做事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母亲经常教育我要“人穷志不穷”,要像父亲一样做一个孝顺父母和清正廉洁的好官。她的一言一行对我的影响很大,我耿直的性格跟母亲的教育有着莫大的关系。

从前的日子很清贫,生活也很艰辛。但人生在世,谁没有过苦日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人生在世,没有那么多称意的事,我的一生也是充满了曲折与坎坷。但是在那时,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支撑我,我要考取功名,经世致世。

历程

求职路漫漫

天圣元年(1023年)秋天,我正式踏上科举之路,准备实现自己致君尧舜的人生理想。

那年,我刚好17岁,在家乡参加随州州试。我参加的这次考试有一道题叫《左氏失之诬论》,这对自幼熟读《春秋》的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当我拿到试题后,一挥而就,很快就完成了答卷。

这次考试的文章一出,就四方传颂,不胫而走。我一直以为,这次考试自己必中无疑,并且可能要夺得头筹。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竟然落榜了。

追根溯源,诗坛文风僵化已久,诗词韵脚必须处于官韵的规定范围内。可是,因为我在写文章时,有个别韵脚超出了官韵的规定范围,考官就此将我给落黜了。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摧残性的打击,因为我又要在这种呆板枯燥的文章里再埋头苦读三年时间。尽管满腹怨愤,但是还要面对残酷的现实。痛定思痛后,我又在家里发奋用功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公元1026年秋天,经过3年的刻苦攻读。20岁的我再次信心满满地进入考场,这次终于如愿以偿,顺利通过了州试,获得参加第二年春天礼部组织的会试。

  

公元1027年春天,各地选送的“举人”、“贡生”云集当时首都开封。这是我第一次来到皇城,既为当时帝都的繁华富足大开眼界,又对自己的春闱考试充满期待。

  

主持那年礼部考试的考官是著名的西昆派领袖之一的刘筠,他是以枢密直学士、礼部侍郎的身份出任本届考试主考官。经过三场考试,我成竹在胸,可以稳操胜券。于是,在考完试后等待发榜的一段时间里,我结交名流,饱览胜迹,只待佳音传来。

孰料,命运再次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在甲、乙两榜的进士一千多人中,我再次落榜。跟近在咫尺的功名失之交臂,漫漫仕途之路上,还有我一个人在煎熬。

尽管这次我没有考取进士,但是跟三年前的随州乡试放榜后的心境,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前一次,我内心是极不服气的,充满了不甘,时文弊端凸显已久,在这种禁锢下,没有办法将诗文畅汗淋漓地发挥到极致。如果你想随心所欲,畅所欲言,这就意味着你要被out出局。现如今,我又因为时文的束缚而落榜,可我现在想不再是凭一己之力跟体制抗衡,而是采用迂回战术,待考取功名,定让其灰飞烟灭。

经历两次挫折后,我沉稳了不少,也成熟了许多。在经过自我检讨过后,我终于决定暂时向考场要求的时文低头,寻访时文名师。经友人推荐,拜时文高手汉阳军知军胥偃为师,学习时文。在恩师的耐心指导下,时文大有长进。一年后,恩师回京述职,便领着我结交社会名流,出席文人聚会,在官宦学者中广为延誉。

  

公元1029年春天,由恩师胥偃保举,幸得就试开封府最高学府国子监。国子监是封建时代最高学府,一般招收七品以上官宦子弟,我一介布衣入读国子监,完全归功于恩师胥偃。

同年秋天,我参加了国子监的解试,这次考试类似于之前各地举行的乡试,考中者就可以直接参加次年春天朝廷礼部组织的春闱。由于对时文的研究已经非常透彻,所以,这次考试考得非常轻松,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恩师胥偃对此也甚感欣慰。

 

公元1030年,我再次参加礼部组织的春闱。这次担任主考官的是前状元临川才子晏殊,当时晏殊担任御史中丞。这次考试的题目是《司空章舆地图赋》,吸取前两次的经验教训,全文四百零六个字,文章切中肯綮,平稳工整,符合时文程式。

待到放榜时,果然名列第一,中了这一榜的“省元”。如今,已经连中两元,如果能够在殿试中夺魁,那就成为荣耀无比、万众瞩目的“连中三元”。

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大比之日终于到了。三月十一日,由宋仁宗赵祯主持的封建社会最高等级的考试——殿试——在崇政殿举行。这年的考题由仁宗皇帝赵祯自主命题,赋、诗歌、论题目分别是:珠藏于渊赋、博爱无私诗、儒者可以守成论。

  

无论诗赋,还是策论,我都答得极为顺手。礼部考官奏名时将我排在第一,如果不出意外,只待时日,仁宗皇帝赵祯就将要宣布新科状元。

三月十四日,殿试放榜,最激动人心的时候到了,仁宗皇帝亲自主持唱名仪式。大家都以为状元公就是我,我也以为是我,可结果让我傻眼了。新科状元不是我而是开封咸平人王拱辰,我都不知道他是哪号人物,但他确确实实是殿试中杀出来的一匹黑马,把我甩了几条街。

  

在焦急的等待中,眼看前三甲都已经唱完,还没有轮到我。我原以为我可以高中状元,现在连个榜眼、探花都没有轮到。我按捺不住了,只好站出来大声自报姓名。

因为按照宋代的考试规定,在“传胪”中,只要在省试中考试名列前茅的考生,在殿试唱名超过三人后,还没有传呼到自己的,就可以站出来大声自报姓名。即使考分排队靠后,也可以升高等级,提前唱名。

虽然与前三甲失之交臂,但最终还是被仁宗皇帝唱十四名,位列二甲。无奈的心境下,也算是得到了一些安慰。

  

再一次的名落孙山,深深地挫败了我的锐气。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状元之才。我的自信变成了自负,这使我在通向仕途的科考道路上不是那么一帆风顺。骄兵必败,生活给了我一次又一次的教训。这让我在未来的道路上,谦恭谨慎,不骄不躁,专注学术。

科考的一次次失败,只是磨砺了我的脾性,却并没有对我耿直的性格产生丝毫的影响。耿直的性子让我在官场上吃尽了苦头,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我无法开解,想过自暴自弃,也想过解脱,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挺了过去。于是乎,我可以笑着跟你说:“天空飘来六个字儿,那都不是事儿。”

我的仕途生涯,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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